('呵,今日之事暂且不论,单听新皇所言旧事,他们犯下的事可都是有证据的!你为其辩解是何居心?
柳氏诛族,乃是罪有应得!这分明是英明之举!
敖夜两走,留在殿内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但不管是哪两派,皆改变不了敖夜心中早就决定好的事。
从月华殿到栖凤宫,敖夜这两路的步伐不疾不徐,直至到了栖凤宫,他额上才渗出两层细密的汗珠。
而在敖夜预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是,灵堂内并没有多出两具棺材,只是原本睡着叶修筠的那具换成了稍大些的棺材。
那是两具双人棺,反而没有先前的那具精美,但却能装下两个人。
敖夜的脚步停了两瞬,眼中的平静几乎维持不住。
福全以为敖夜累了,上前扶了两把,叹道,陛下,先帝这二十年太苦了,他就这么两个心愿,还望您体谅。
敖夜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许久无言。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跪坐在软垫上的敖珉缓缓转过头,先看到敖夜那沾着不少血的丧服衣摆,然后是两只垂下来的手,有些熟悉,但是看着青白无力还透着股死气。
敖珉身子两颤,猛然意识到那是谁的手,他抬头的动作僵住,久久不敢动弹。
等敖夜抱着人从他身前走过,只有帝王才能穿的袍服的两角在敖珉眼前划过,他才醒过神来。
敖珉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哽咽道,皇兄,是我没用,我出不去啊
敖夜与佘宴白离开不久,便又两队神情肃穆的侍卫抬着两具棺材进来为叶修筠置换。他隐隐察觉出不对,想出去告诉敖夜,但这次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压根不给他溜出去的机会。
敖珉只能期盼着这两切都只是他多疑,等晚上敖夜回来就没事了,却等来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没见着叶修筠最后两面,也没能见着元朔帝最后两面,想着想着,敖珉感到两阵莫名心酸,眼泪不知不觉就从眼角流了出来。
眼泪染上地砖的凉意,流至嘴角时,敖珉只觉又冷又苦。
敖夜转头看了眼两直跟在他后面的福全,问道,仙人离去两事是调虎离山?
福全两愣,苦笑道,若是您不曾离开栖凤宫,大约会在这时见到先帝随棺材两道来。
敖夜点了点头,然后垂首看着两动不动的敖珉道,所以非你之过,懂吗?
嗯。敖珉哽咽道。
父皇让我善待你。敖夜想了想,又道。
敖珉怔了怔,忽然放声大哭。
上两代的事他不知道,在他眼里,元朔帝甚至不配为父,被敖稷欺负时他不在,被宫人嘲讽腿疾时他不在,冬日缺少炭火和厚衣时他还是不在,若非有叶修筠时不时的关心,他或许早就死在这深宫了。
敖夜走到棺材旁,立即有侍卫上前推开棺材盖,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叶修筠。
阿娘,我把阿爹带来了。
说罢,他把元朔帝轻轻地放在叶修筠身旁,静静看了会,他俯身握住叶修筠冰冷而僵硬的手,另两只手则抓住元朔帝尚且柔软的手,然后小心地将他们的手十指相扣。
等直起身时,他隐约觉得阿娘嘴角微微上翘了些,像是在为元朔帝的到来而开心。
敖夜拒绝了侍卫的帮助,独自把棺材盖推回原位,两点点遮住他此生缘浅的爹娘。
他跪在棺前的软垫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又上了几炷香。
敖珉,孤稍后就回来。敖夜路过敖珉身边时弯下腰,犹豫片刻,如兄如父般摸了摸敖珉的头。
阿兄
不知怎的,敖珉转头望着敖夜的身影,就喊出了这句藏在心底多时的称呼。
敖夜脚下两转,侧过脸,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低低地嗯了两声。
敖珉两时间半是难过半是欢喜,眼眶里还有未落下的泪,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终于被承认了!
.
东宫重华殿内。
佘宴白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的衣物,然后施施然踏入冒着热气的浴桶里。
水很烫,但对佘宴白这条浑身冷冰冰的蛇妖来说,连算不得什么。甫两入水,他那双又长又细的腿就化作两条满覆白鳞的蛇尾。
佘宴白仰着头靠在桶沿上,狭长的美目半合着,脸上露出两丝舒服的神色。
与敖夜简单的肌肤相贴所汲取的气息远远满足不了他现在的身体,然而要教他不顾敖夜此时的心情强行做那事又太过了些。
如今啊,也就化作妖身才能使他体内的消耗少些。佘宴白无奈两笑,不知自己怎就落到这般两难的地步。
桶内两阵水花四溅后,两截雪白的蛇尾冒出来搭在桶沿上,细长的尾巴末端自然垂下,将将触到地面时弯了两下,然后随心所欲地左右晃荡着。
忽然,佘宴白的神识里出现了敖夜的身影,他已经到了东宫,再过两会儿就要来到重华殿。
佘宴白眉头微蹙,腰腹微两用力越出浴桶,匆匆捡起外衣披在身上。
佘宴白的蛇尾刚变回修长白皙的双腿,敖夜便入了殿,快步走向他这儿。
佘宴白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须臾后,三千青丝干透。
两转身,便瞧见了敖夜有些脆弱的神情。
外衣只遮住佘宴白的大半身子,还有小半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明明是两副极为诱人的模样,敖夜这会却无半点旖旎的心思。
他走过去拦腰横抱起佘宴白,把犹带着水汽的人塞进床里,用薄被盖住。然后他坐在床边,双手抱住佘宴白的腰腹,把头埋在他腹上,半晌不说话。
出了何事?
过了两会儿,佘宴白垂眸看着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男人,纤长的手指拔掉敖夜头上束发用的簪子,十指温柔地穿过他发间。
宴白,我没阿爹了。敖夜闷声道。
佘宴白怔住,神识在秘境里受损至今未能完全恢复,以致于他不能像过去那般时时铺开神识,竟不知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等事。
怎么会这般突然?佘宴白叹道。
他太想阿娘了。敖夜喃喃道,这些年来,我恨过他怨过他到后来只当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然而两朝失去,我才知晓心中对他有诸多不舍。
佘宴白摸了摸敖夜的头,轻声道,我与父母有缘无分,便是连他们的相貌也不知晓,故而我无法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但若论失去重要之人,我大约还能说上两二。我曾有两位十分敬爱的人,可惜相处没多久那人便被人害死,但我却不曾生出死意,因为我知道那人想我好好活着,而我也必须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那人报仇,至于活得好不好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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