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帐篷,甫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锁住的木箱,除此之外,帐篷内并无旁人。
敖夜回头,人呢?
孟天河挠了挠头,指着那些木箱,憨厚一笑,都在里面呢。
敖夜垂眸,木箱上并无孔洞以供呼吸,人若在里头,那就只可能是死人。
而他发出的命令,是教孟天河将柳氏族人押送至京城再行处置。
老姜头递上一个嗅瓶,解释道,箱子里的味道不好闻,您要想查看,最好先闻一闻这个。
不用。敖夜摇了摇头,顿了下,道,但孤需要一个解释。
孟天河挺胸抬头,正色道,先帝命末将以护送南方适龄男女去京城参与仙人遴选为由,将柳氏部分族人于半路斩杀,然后再火速折返回去与悄悄潜入江安府的将士会和,一道斩杀其剩余族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灭一个盘踞在南方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殊不知那一夜,江安府血光漫天。待第二天天一亮,曾经显赫一时的柳氏已然倒塌。
敖夜揉了揉眉心,那潜入江安府的将士是何时开始的?
这个问题还是老夫来回答陛下您吧。老姜头怅然道,各方势力互派探子是常有的事,但要说咱北境真正开始派人渗入南方,乃是二十年前先帝胞兄染上恶疾、先帝被立为储君的那一天。后来先帝假意宠爱柳氏,以瓦解咱北境为由,调了怀远将军去守南境,为的便是等待除掉柳氏的良机。
闻言,敖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哑声道,天河,孤有一个任务要交予你。
孟天河正要应答,却见帐篷的门帘颤了颤,立即弯弓搭箭瞄准,大喝一声,谁?出来!
他的部下知道分寸,若有事需禀告,定会先在外头高呼一声,万万不会突然出现在门帘处偷听!
敖夜的手亦搭在了霜华剑的剑柄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帘处。
然而教他俩这般警惕的却非人,而是一条巴掌大的小白蛇。
佘宴白从门帘下钻了进来,丝毫不把那正瞄准他的弓箭放在眼里,径自气势汹汹地爬向敖夜。
无碍,这条蛇我认识。
敖夜身体放松,半蹲下来,右手翻过来掌心像上,贴着地面好教小白蛇爬到他掌心上。
孟天河收了弓箭,笑道,原来是陛下养的蛇啊,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毒?要是有毒,末将觉得陛下还是小心为妙。他现在小不咬人,要是长大后生出了凶性就难说了。您要是实在喜欢蛇,不如末将给您另找几条漂亮的无毒蛇?
一旁的老姜头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道,如果陛下实在喜欢这蛇,不然老夫帮您拔了他的毒牙?放心,有老夫的药,这小蛇就算拔了牙也死不了。
佘宴白听得身子一僵,转过头死死地瞪着孟天河与老姜头,眼里燃起汹汹怒火。
一个寻思着要给敖夜送蛇,还是几条漂亮的蛇!另一个则要拔他的牙,着实过分!
敖夜将小蛇托起来,不用,此蛇除了有点淘气些,并无毒。
孟天河与老姜头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无毒,便放了心。
佘宴白在敖夜掌心盘成一圈,仰起头瞪着敖夜,恨不得真长出两颗毒牙来好教他看看自己的厉害!
他堂堂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妖,淘气一词是能用来形容他的吗?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敖夜却以为这被丢下又爬回来的小蛇是在撒娇,于是左手盖过来将小白蛇从头摸到了尾,如此几下后,方道,既然你不愿离开,那孤就暂且收留你。
至于送予佘宴白作为礼物一事则不急,得等这小蛇被调.教地不再咬人方可。他皮糙肉厚被咬几口无碍,但若见了这小蛇去咬佘宴白,难保不会将其斩成两截。
佘宴白被摸得软了身体,但心中却仍有气。然而用蛇身实在不好教训敖夜,只得暂时忍下,回头再跟敖夜算账!
对了,陛下,您刚刚说有任务要交给我?孟天河道。
嗯。敖夜垂首,用指腹一下下抚摸着小白蛇头上的鳞片。
佘宴白瘫在他掌心里,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并非有毛的妖族,否则定要被敖夜顺秃了不可。
何事?孟天河道,您尽管交给我,末将定万死不辞!
孤想把阿爹阿娘送回北境安葬。敖夜低声道,阿娘一直想回家,阿爹他想来也是想陪阿娘回去的。
孟天河一愣,没想到交予他的任务会是这个。
老姜头叹道,可是小姐与姑爷是帝后,按理他们得葬在皇陵里啊。而且京城里的那些大臣与宗老恐怕也不会同意您将他们送去北境。
先帝与先后会葬入皇陵,但孤的阿爹阿娘也会回北境。敖夜沉声道。
您的意思是老姜头道。
偷梁换柱!孟天河眼睛一亮,随即保证道,没问题,末将与咱北境儿郎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将娘娘与陛下安全送回北境!
敖夜抬手拍了拍孟天河的肩膀,叹道,这等要事唯有交给你,孤才能放心。
孟天河朝着敖夜单膝下跪,郑重道,末将谢陛下的信任,定不辱使命!
两个年轻人已然做出了决定,老姜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们叛逆之举,且他心里未必不赞同这个主意,便道,也好,如此一来,小姐和将军终于能团聚了。
天河,你待会与姜大夫一道挑些人换上那队禁军的衣裳,然后随孤回宫。事不宜迟,这两日我们便找机会行动。敖夜回头看了眼那些木箱,眼神变冷,至于这些东西,你命人随便找个荒芜之地掩埋了便可。
是。孟天河领命。
想了想,敖夜又道,既然孤已然当众下了诛杀柳氏一族的命令,那么尔等对外宣称时,便莫提先帝之名,只道是依孤的命令行事便可。
孟天河无所谓,直接应下了。
老姜头却皱了皱眉头,不甚赞同,柳氏虽罪有应得,但百姓恐怕会认为您此举过于残暴,既然先帝
只说到这他就没敢往下说了,但敖夜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既然先帝已故,不如直接将事情安在先帝的头上,更何况孟天河等人杀柳氏奉的命令本就是元朔帝所下。
孤这一生,从不为名而活。敖夜站如松,神色淡淡,一双威严的凤目里盛着满满的无畏之色。
佘宴白顺着敖夜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盘成一圈,两颗米粒大的蛇瞳倒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敖夜侧目与佘宴白对视,淡淡一笑,严峻的神情顷刻间如冰雪消融。
一个不常笑的人突然一笑,或多或少都会使人感到震撼。
佘宴白移开眼,把头藏在身躯内,告诉自己不能对他心软。
不为名活,所以就将先帝做的事揽在自己头上?这百年之后,指不定就落了个暴君的名声。
老姜头叹了口气,不再劝阻,左右他这把老骨头也劝不住。
待他们准备妥当就要启程回宫时,阿宁跑过来,期期艾艾道,我、我能一起去吗?
孟天河摇了摇头,阿宁,我们此行有要事,不便带你前往,你就老实呆在这里养那只蠢兔子吧。
阿宁虽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点了下头,这一低头看到了怀里的兔子,便屁颠屁颠地跑到敖夜马前,举起兔子道,陛、陛下,我能把这个送给宴白哥哥吗?
窝在敖夜肩上的小白蛇低头看了看那只肥硕的兔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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