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哈密城,城墙百孔千疮,城头的女墙更是破得跟锯齿似的,城内,离城头较近的房屋都拆得差不多了,砖头与房梁均被拿去当成滚石擂木守城,只剩一地的碎瓦。
大街上,面黄肌瘦的难民正三五成群地游荡,衣不蔽体,就像一群行尸走肉,城中的明军没有去管他们,也没有力气再去管他们,如今饥饿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吱吱吱……
一只惊慌失措的黄毛老鼠从墙角的洞穴中跑了出来,估计是再也受不了那些饥民用棍子使劲捅它的巢穴,所以尖叫着逃出来了。
一时间,死气沉沉的大街炸燃了,那些面黄肌瘦的饥民瞬间像吃了药一般,两眼放着光飞扑上前,脚踩手擒,黄毛老鼠在无数的脚板底下左冲右蹿,可怜还是被一双手给抓住了,跟着眼前一黑,脖子一痛,已经被那饥民塞进嘴里咬断了脑袋。
那饥民卡嚓卡嚓地吃着生老鼠,一边警惕地提防着四周,而其他饥民则咽着口水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半截老鼠,眼睛都写着两个字“饥饿”。
一名饥民率先扑了上去,其他人一拥而上,而吃老鼠的饥民竟然把剩下的半截老鼠全塞进嘴里吞了下去,扑上来饥民见状只能悻悻地散开,继续拿棍子去桶其他老鼠洞。
城头上,俞大猷舔了乱干瘪的嘴唇,盯着城外的敌营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赵大河本来就精瘦,现在更瘦了,面色蜡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大帅,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出乱子了。”赵大河叹了口气,沙哑着声音道。
眼下已经是三月初八了,从年后算起,哈密已经足足被围了三个月,尽管精打细算,但是城中的所有粮食还是在十天前耗尽了,这段时间只能靠杀马维持,但七八万大军,一天得杀多少匹马才够吃?所以都是一口大锅放一小块马肉熬汤,肉都熬烂掉,大家分点肉汤喝。
这肯定是吃不饱的,只能勉强维持性命,暂时不至于饿死,时间一长,将士们都肯定受不了,要知道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真的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譬如城中的居民,有些已经易子而食了。
老百姓手无寸铁,暂且还能弹压得住,如果下面的士兵发生哗变,那就一切都玩完了。
如今哈密城中的明军已经逼近了临界点,就好像一只火药桶,稍有点火星就可能会引爆,一旦爆了,后果不堪设想。
俞大猷很清楚目前的处境,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忍耐,再忍耐,赌一把气运!
王如龙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独目,神色狰狞地道:“大帅,那些饥民留着迟早是祸患,不如杀了吃肉,一举两得。”
赵大河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因为他知道王如龙这浑人不是在开玩笑,瞧那眼神,是绝对做得出来。
俞大猷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如龙,淡道:“你要是饿了,砍下本帅这只手臂拿去煮了吧。”
王如龙神色一僵,他的确很饿,但没那胆子砍俞大猷的手臂,悻悻地低下头不说话。
这个时候,只见裴老痞带着十几名亲兵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也不向俞大猷见礼,直接就揪住赵大河的衣领破口骂道:“老东西,老子的人在城头冒死守城,没被矢石砸死,倒是快要活活饿死了,粮食在哪?”
赵大河苦笑道:“裴总兵,现在哪里还有粮食,大家都一样在饿肚子。”
“老子不管,你是军需官,就得管饭,今日拿不出粮食来,老子饶不了你。”裴老痞红着眼咆哮道。
王如龙勃然大怒,拔出腰刀狞声道:“裴龙痞,老子这里有刀削面,你要不要?”
瞬时铮铮声大作,裴行谨身后的十几名亲兵纷纷抽出了腰刀,冷冷地盯着王如龙。
裴老痞冷笑道:“独眼龙,以为老子会怕你,有种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王如龙本来就脾气火爆,二话不说举刀就砍,不过刀刚举起一半便觉手臂被一把铁钳夹住了一臂,愣是举不起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陈大成按住了他的手臂,不由怒道:“陈大成,你什么意思?不帮兄弟就算了,反而胳臂向外拐!”
“王参将,把刀放下!”俞大猷厉声喝道。
王如龙被俞大猷凌厉的目光盯着,心里倒是有点发怵,手上力道一松,缓缓地把刀放下了,陈大成也放开了手。
“还有你们,统统把刀放下!”俞大猷目光冰冷地扫过裴老痞的亲兵们,那些亲兵犹豫地望向裴行谨。
裴老痞打了个手势,让亲兵把刀都放下,不过却依旧揪着赵大河的衣领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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