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就算远在京城,但他依然关心着熙河之事,毕竟他的根基在那里。
如今在熙河路实行的方略,基本上就是王韶和他一手制定,从大体规划到施行细则,无处没有韩冈的一番心血浸透其中。
韩冈也知道,任何一名愿意去熙河路任职的官员,都是有着一番雄心壮志,决不会甘心被遮掩在前任的阴影下。肯定会千方百计的要做出一番事业,以彰显自己的才干,博取不世之功,不让王韶专美于前,此事韩冈能够理解。但若是有人恣意妄为,为求功绩,破坏了如今熙河路的安定局势,他则绝对不会放过。
只是王韶、韩冈在京中,高遵裕最近又调往泾原路任兵马总管,当年的熙河路的几位主官,只有苗授升任了正六品的横行官——西上閣门使后,做着河州知州一职。
虎豹离山,新搬来的猴子有些想法不足为奇。
经略使蔡延庆为人沉稳,老于宦事,他能收得住手,耐得下性子从小处着手,若是换作当年的秦州知州沈起,必然大刀阔斧,设法挑起事端。去年年中,沈起自请调往广西桂州。这段时间,连韩冈都听说了他在桂州教训士卒,整备战船,磨刀霍霍的不知要拿谁开刀——多半是交趾——没有任何战略上的考量,为求一己之功而妄开边衅,韩冈也只能庆幸他去祸害交趾人了。
不过在熙河路,蔡延庆之下还有一干人不甘寂寞,希望能弄出些事来让他们立功。王韶今天担心的就是这些人。
枢密院有王韶坐镇,要处置有关熙河路的军情事务,吴充都绕不过他去。故而王韶拜托韩冈做的,就是不要让中书门下这边出漏子。尤其是改变已经卓有成效的制度,更是要从根子上直接给断掉。
“枢密放心,韩冈回去后,便向家岳陈述利害,不让人坏了熙河路的大好局面。”韩冈向着王韶做着保证。
王韶点了点头,喜道:“只要中书能持之如一,熙河路中也翻不起浪来。”
王舜臣、赵隆现在是熙河路的中坚将领,各自分镇一方,王厚月前从狄道知县任上直接转了熙州兵马都监,坐镇熙河路的中枢,随时可以支援岷州或是河州。军中的下层将校,当年亦无不是在王韶麾下听命,而各州县的吏员和底层官员,也同样是与当年熙河路的几位主官都能拉上关系。
只要这些根基还掌握在手上,京城两府又支持路中稳定,熙河路的主官不论换了谁来做,王韶和韩冈都能稳得住阵脚。
一番酒后,看着雨势渐小,韩冈就借了王韶府上的马车,径直往王安石府上过去。而王韶也有事要做。今天既然下了那么大的雨,化解了几分旱情,他升为执政中的一员,肯定要入宫拜贺,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坐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一路上尽是百姓的欢呼声,冒着雨,就在大街上拍手叫着。
听着外面的声音,韩冈心中也被感染上了一分欣喜。只是冷静下来后,又开始想着要如何说服自己的岳父。
以王安石的性格,他在治政上,不会顾念什么翁婿之情。但在延和殿廷对之后,他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不说,连自己在新党中的发言权也是水涨船高。一旦说起熙河之事,相信王安石不会也不能忽略自己的意见。不论是谁想要在熙河路设牧马监,韩冈都能让他收了歪心思去。
抵达相府时,天色已晚,而雨势则已稍歇。韩冈径自进了府中,就只有王雱在。韩冈一问,才知道他的岳父果然也跟王韶一样去了宫中,先贺今日之雨,而后再奏请天子明日照旧例,至大庆殿贺生辰。
这个生日,赵顼原本是不准备过的。大旱当头,还耗费民脂民膏的为己庆寿,不但不能彰显朝廷声威,反而会让入贺的万邦使节看轻了,也少不得朝臣和民众的议论。可偏巧赶在生日的前一天下了雨,上天有了吉兆,王安石当然要领头上表,明日依旧例在大庆殿为天子贺寿。
进宫上表要耽搁些时间,韩冈坐下来等着王安石回来。
听了韩冈的来意,王雱便道:“既然玉昆你说熙河牧监不当行,那就是不当行,难道大人还能不相信你?”
王雱的回答不出意料,韩冈笑道:“怎么也要向岳父陈述一番。”
“玉昆你就是想得太多……对了。”王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要问问玉昆你。”
“何事?”
“不知玉昆你觉得浚川杷是否堪用?”王雱问着。
“浚川杷?”韩冈模模糊糊的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下想不起来。
王雱见到韩冈对此不甚了了,忙找出了一份公文来,上面还附着很粗糙的草图。
韩冈看着看着,就皱起眉头来。
所谓的浚川杷,就是一个巨大的铁耙子。因为黄河淤积泥沙之故,有人向王安石献策,打造巨大的铁耙,挂在船后在河底扒泥,将河底淤积起来的泥沙扒松了,然后让水冲走。这样河床就不会一年年的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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