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各家也没少争过草场、田地。他们的军队是头下军,是由契丹、奚族、渤海等部族私兵所组成。占优势的时候人人争先,可如今战局一变,那就是人各异心了。
只是大公鼎也不会糊涂到自己跳出来说为大军殿后,让耶律余里或是奚乌也带着主力回师耀德城。都是自家的儿郎,如何让他们为契丹、奚人去死?
“不如等过两个时辰,快天亮时再走。快到耀德城时正好天亮,也不用怕宋人的伏兵。”大公鼎想了半天,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样就算只有一千兵马回去,也足够了。”
“那耀德城的粮草呢?!”一名奚族的部将怒气冲冲,“就丢着不管了!?”
虽然耀德城的火势正旺,但城中的粮仓也不是挤在一起,不一定会一下全都烧光。能早一点回去,就有很大可能能多救出一份来。那些粮草可是各家这一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了的军粮,烧光了,明年夏收前再想出征,就要给肚子上的腰带多勒紧几分!而且是连人带马!
大公鼎阴着脸,望奚乌也,那是他手下的人。可奚乌也低着头,盯着地面。
“报!”一名亲兵冲了进来。
耶律余里很不耐烦瞪着他:“何事?!”
“溥乐城的骑兵出城了!”
奚乌也终于不再沉默,他惶然叫道:“种朴这是要拖住我们!”
“多少骑?!”
“看不清,应该不到一千。”
已经足够了。
溥乐城中的骑兵数量其实都有数,五六百基本上都是全部了,现在应该是倾巢而出。这个数目已经足够上半日,甚至让殿后的后军被宋军咬上,吃掉。
这一回,更加没有人敢留下来为全军殿后了。
“报!!”又是一名信使冲进了大帐,歪歪倒倒的,差点将大帐给撞翻。
“怎么了?!”耶律余里怒吼声更大了一分。
“党项人攻下顺州了!”
耶律余里顿时僵住了,奚乌也却跳了起来。
“西平六州的党项丁口不全在这里!?那群老弱怎么可能能占了顺州?!”奚乌也劈手揪起那名信使,牛一般瞪起的双眼血红一片,顺州可是他的头下军州!
“来攻的是青铜峡的党项人!”信使几乎要哭出来吗,“城内的党项人开了城,是里应外合啊!”
帐中陡然间没了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耶律余里。
唆使青铜峡的党项人攻打鸣沙城是耶律余里的主意,领军攻打溥乐城也是耶律余里的主意。更确切一点,是耶律余里身后的耶律乙辛的主意。西平六州中,耶律乙辛派来镇住这一飞地的亲信,正是耶律余里!
宋人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
每一个人都震惊于宋人的行事作风已经完全看不到过去的影子了。
烧了耀德城的粮草,甚至意图尽灭南下的大军,背后又唆使被挑动的党项人反攻入兴灵,这一整套伎俩,很明显的的是要吞下兴灵。
这是过去的宋人绝不敢做的。
高粱河之败的百余年来,就只有一个曾经反攻入大辽境内的杨延昭。澶渊之盟后,更是一个都没有。
但现在宋人敢了。
静默中,耶律余里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宋人和党项人都敢欺负到我大辽的头上了?!”怒火烧红了耶律余里的双眼,冲着每一个人大声吼:“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这一仗打得太大意了,该顾着身后的。”有人小声的说着。
“是吗?”耶律余里剔起眼,一对环眼圆瞪,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从众将脸上扫过。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但没人否认。最后他点头,看着众将,一下一下的点头,“说得没错,是我不对!我认罚!”
这里谁敢罚你?
肚子里面的话没人敢说出来。但接下来耶律余里做的事却吓住了每一个人。
契丹人藏在骨子里的那一股凶戾之气爆发了出来,耶律余里将左手小指放进嘴里,瞪起眼,在众目睽睽之下,牙关猛然一合,两股血水从嘴角飚出,竟是硬生生的将手指给咬断了!
大公鼎等人看得寒毛直竖,被耶律余里眼中的凶戾给慑住了,不敢言,不敢动。就看着耶律余里扬起脖子,将嘴里的血肉给硬吞了下去。
张开满口鲜红的一张嘴,耶律余里的话中犹如阴风袭来,“这一战是我的错,就拿这根手指认罚了!有没有人觉得不够?!”
没人敢搭腔。
重重的冷哼一声,耶律余里举着少了根手指的左手,龇起血淋淋的两排牙齿,“就以此指为誓,我要把那群党项贼都吊在西平府的城头上!”
抽出刀,将帐帘一刀劈开,跨出大帐,耶律余里举着刀回头怒吼:
“还坐着干什么?!都随我杀回去!!西狗想找死,回去杀了!宋狗敢过来,回头杀了!谁敢挡在前面,就杀了谁!!!直娘贼的,全都给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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