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确愣了,难道自己说得还是太隐晦了?正要继续开口解释,曾布却快了一步。
“殿下。蔡相公之言,正合臣之心意。郭逵久在河北,军心归附,又不擅政事,当先行调回,授以节度之位,另择贤能以守大名。至于吕惠卿、韩冈,亦当厚加封赠,以安其心。”
屏风后的声音变得更加冷硬,“时候不早,吾也累了。相公,参政,你们且先退下吧!”
一阵环佩响,皇后竟是先行离开。
蔡确缓缓的转过身,死死盯着神色冷漠的曾布,视线似是要把他扎透一般,许久,化为一笑:
“这一回,可是多劳子宣了。”
……………………
时隔多日,折可大又回到了代州城。
前一次回代州没能见到韩冈,折可大正犹豫着是赶去瓶形寨,还是等着韩冈从瓶形寨回来——他要面禀韩冈的也不是什么要事急务,他的父亲早就写了公文用马递送往制置使司衙门了——可没两天就被田腴请去忻州城,去接收一批返回代州的流民。
“雁门县衙中六曹八班到处都缺人,实在抽不出人手。还有啊……那群石头里都要攥出油的奸胥滑吏,也靠不住。万一惹出事来,就是杀了他们头,枢密脸上也不好看。”
田腴当日就这么在折可大面前叹着气。折可大抹不过情面,点头答应帮了这个忙。
将两千多人,总共八百余户百姓陆陆续续安排坐上有轨马车,一路送到了代州城,一通忙活的折可大才得以拖着步子走进代州的西城门。
“小乙哥。”
不知有谁在街上喊着人。
折可大望着前面,沿着西大街一直往前,到了谯楼再向北走百步,便是州衙的所在地。前日在忻口寨就听说韩冈已经回到了代州城,可以直接往州衙去了。
“小乙哥!”
城门口人有些多,虽说才过去几日,但眼瞅着代州城的元气好像又恢复了一点。大街两边的店铺也有好几家开张了,只是些茶肆、食铺之流的小门面,也不知是不是原来的铺子——折可大估计肯定不是原主,代州西门大街这么繁华的地段,要不开些收益高的店面,根本赚不回租金来,而且有好几家门头上的匾额也对不上——可看起来就是有了些人气,不复之前的萧瑟零丁。
“小乙哥!”
折可大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想早些赶去州衙,然后可以回去好生睡上一觉。突然间袖子就被人扯住了,耳边又是一声喊,折可大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就是在叫自己。
那是他所认识的人,韩冈重用的秦琬的弟弟秦玑,平日里寻常见的,只是招呼自己时的称呼不对。
“小乙哥?”折可大一头雾水。
虽然在府州时,也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但那也是少年时的记忆了。折可大可从来没有想到秦玑会用这般亲近的称呼。
只是当他茫然环顾左右,秦玑是不是在招呼另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要拜会的对象,正一身儒士青衫的坐在路边的店铺里。
一条布幡从铺中探出,看招牌是个卖冷淘的小店。不过再看看门额上的善庆堂三个字,以及铺中的摆设,倒是不难看出又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路边摊。
三张方桌,十二只小凳,就摆在店中靠门处。做面的摊子则在里面一点的内门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在摊子上忙碌着,旁边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帮忙打下手。而韩冈坐得四平八稳,等着上菜的模样。
“枢…”
乍看见韩冈就坐在路边摊子上,折可大惊出了一身汗,刚开口就听得背后一声咳嗽。折可大不愧是折家家主的继承人,反应倒是很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问好:
“数日不见,可还安好?”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韩冈,只能含糊过去。
“小乙,过来坐。”
韩冈很大方指了指桌子侧面的凳子,示意折可大坐过来。
折可大斜着身子坐了下来,只挨了半边凳子。凑近了,他低声道:“枢密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代州西门口的陈冷淘可是有名的。面好,酱料也好。”韩冈又指了指陪着坐下来的秦玑,“秦二昨天吃过了,回来说好。今天左右闲得无事,就出来尝个鲜。”
‘闲得无事?’
折可大张了张嘴,想扯着满是灰土的衣襟说一说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可再一想,还是乖乖的断了这个念头。
韩冈是不管民事的制置使,推荐贤才,安定郡国,那是他两府中人的权力。但州县中人事已定,再要插手地方事务,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他现在的确闲。至于自己,小虾米一样,倒不用担心会给人揪出来找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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