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如今越发的独断独行,仗着太后的宠信恣意妄为,视两府同列如庙中泥胎。
这一回对乞丐下手,明面是上是为了云南的屯田,尽可能的发遣人过去,但另一方面,也是进一步控制了京师的兵马。等到他当真达成目的,章惇还能在枢密院中安居?
一路上,龚原在心里组织着对章惇的说辞,怎么去说服这位位高权重的枢密使。
到了敦义坊,章府所在的那条街,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龚原就在巷口下了车,车把式跳下来,弓腰问道:“官人,可要小人等你出来?”
“不要等了,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龚原摇摇头,他要与章惇商议要事,回去也会有章府的车。让伴当与车把式会钞,便朝章府大门过去。
章府今日守门的两个司阍是龚原所熟识的,看到他,龚原便把脸上怒色稍收,让伴当上前去,“跟他说,转告枢密,史馆修撰龚原有要事求见。”
龚原如此做派,门前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门状不递,门房不守,站在门口就等着章府开门来迎。
这架势,莫不是章惇家的亲戚,还是因为有些身份门第?
认识龚原的官员,人群中也有,名号传开,立刻就有人上来行礼问候。
有人过来问号,龚原心中的焦躁渐渐缓和了一些,一边与人寒暄,一边等着两个司阍进去通传。
但两个司阍却都没动身,龚原的伴当已经又重复了一遍,但一人在门前冷眼看着,另一人迎了另一位官员进了门房。
转眼之间,本还在跟龚原寒暄的官员一个接一个的散开了,方才迟了一步上来的官员,就在一旁冷笑。
区区一个同管勾国子监公事、史馆修撰,怎么可能到了枢密使府上就能直接进去?
龚原心中的火头又蹭蹭的上来了,走上前,对其中一位司阍道:“余富!还不快去通报枢密,说龚原有要事相商,莫要耽搁了大事。”
那余富却只后退一步,向龚原行了一礼,卑笑道:“龚官人容禀。龚官人小人自是认识,但府中自有规矩,除枢密先行吩咐,或事前约定,他人想要拜谒枢密,须得出具名帖,待府内通传。还请龚官人让贵仆给小人名帖,免得小人难做。是官人来时仓促,一时未具名帖,门房里也备有空名帖和笔墨,官人可以进去写了交给小人。”
龚原差点把牙齿咬碎,他过去登门造访,无论带不带名帖,章惇都不会将他拒之门外。今天是走得仓促,没带名帖,但就么进门房,他的脸面往哪里摆?
他忍下气,寒声道,“吾向与枢密熟识,你去禀报了枢密便知。”
“小人知道官人与枢密熟识,也知道官人前些年常来府上,可小人是行伍出身,从荆南时起,就一直跟着枢密,只知将命不可违。枢密定下来的规矩,小人岂敢不遵?眼下小人让官人动怒,转头枢密定会打小人一顿板子给官人出气。但违了枢密之令,依军法处置,小人受得处置会比板子更重。还请官人体恤小人的辛苦。”
龚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个司阍完全是在针对自己。他咬着牙,“你倒是好说嘴。”
余富做了好些年的章府司阍,当然认识龚原。
最早的时候,龚原是王安石留给章惇的门人,章惇也才曾经打算重用他。可惜的是,龚原选错了路,已经不是府中主人的亲信,不过是个叛逆。这样的人,余富怎么不敢得罪?
“若小人拿了名帖却不肯通传,那是小人的错。但若是连名帖都没有,就想进枢密家的大门,可就是管勾的错了。难道去其他相公的府上,管勾也是这般无礼?”
龚原盯了他几眼,不再多话,转头拂袖而去。
这么多官员和官员家的下人都在看着,他的脸面可谓是丢得一干二净。
往巷口走,还听到有人议论。
“好个伶牙俐齿,难怪让他做司阍。”
“说得也没错,凭什么我家的老爷要递门状,这龚官人就能不用?我家老爷的官位还高一点。”
“把自己看太高了,枢密府上,连个名帖都不准备,当自己是翰林吗?”
穿过人群,走到巷口,龚原恼羞成怒,脸上红得发烫。
“编修。”
“怎么了?”
“这里停的都是他人的车子,小人要先去外面雇,请编修等一下。”
龚原一听,便欲发作,但最后他却是无力一挥手,“你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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