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火,枪的零件中,耗时最多的是枪管,制作最难的也是枪管,成本最高的自然还是枪管。耶律怀庆掌管工火监两年有余,很清楚一支好枪管的意义有多重要。在他看来,国造火,枪与南造火,枪的差别,九成都在那枪管之上。
“殿下。”伯文放下枪,对耶律怀庆道,“南造枪支的枪管精确、耐用,而且易于制造,更不易炸膛。只是臣觉得,南朝军器监虽能工巧匠辈出,却决不至于能胜过工火监如此之多。”
“是钢料有别?”
伯文摇摇头,“不止如此。”
耶律怀庆似乎明白了一点,“伯文的意思是?”
伯文双眼闪烁着精明敏锐的神采,“板甲制造起来多简单,比明光铠、鱼鳞铠不知简单了多少倍,一个乡里的铁匠就能造出来,可终究还是要靠韩冈来点破。南朝的枪管质地好、数量多,这与板甲极为相像,想来也是有什么地方点破了,这是我们不知道,而南人知道的地方。”
耶律怀庆点着头,但眉峰蹙起,“到底是什么地方?”
伯文瞥了眼放置在一旁的十余支火,枪,“殿下既然能从南朝将此禁物得来……”
耶律怀庆摇头,“难。”
伯文皱了皱眉头,“也许只要一句话……”
对,突破技术难关,也许真的只要一句话点破就行了。就像习武习射,要旨其实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许多人,练一辈子都没练成。而耶律怀庆在工火监中看到的,那些大工藏着掖着的东西,其实也就是让人茅塞顿开、却难以自行突破的一句话。
可耶律怀庆仔细想过,仍只能摇头,“还是难。”
以耶律怀庆所知,出自南朝军器监火器局京师枪械第一厂的元祐八年型燧发火,枪,目前只装备了神机营,以及一部分禁卫,外界根本看不见。
即使以耶律乙辛辽国之主的权势,也是费尽手段才弄到了三十余支。
事后耶律怀庆还听说,光是为了这一枪支失窃案,南朝就有十几个人人头落地,五六个官儿受了惩处,大辽埋伏在东京城中的几个藏得很深的细作,也都在宋人的大搜检中被挖了出来,损失之大,十年未有。
“不瞒伯文你,”耶律怀庆坦诚道,“开封城中,还能派上用场的细作,已经不剩多少了,而且都跟军器不沾边,”
伯文又瞥了一旁的南造火,枪一眼,三支交叉架在地上,一排五六架,不禁喃喃,“太贪心了。”
“是的,太贪了。”耶律怀庆也叹息道。
开封谍案事后,主管南朝开封的职方头目,便被打发养老去了。弄来了最新式的火,枪的确是功劳,但损失了一干潜伏者,却是无法弥补的代价。如此好大喜功之人,不能重用。
“那就只能依靠工火监自身来研究了。”伯文遗憾地说道。
耶律怀庆摇摇头,不抱什么期待,“希望运气好点。”
亲自拿着实物对比过,耶律怀庆很清楚要自行实现这样的技术突破有多难。
在南朝,相比起对燧发枪的敝帚自珍,火绳枪在河北都敞开对外发卖,有本地保甲互保证明的成年男子,就可以到官府准许经营的兵备店里面购买枪支弹药。
据耶律怀庆所知,河北地方上百姓自发组建的忠义社,集体购买的火,枪数以万计。而大宋军中淘汰下来的各色兵器——甚至包括弓箭——都在兵备店中可以买到。
两相一对比,便可知大宋朝廷对燧发枪技术的重视,亦可知从火绳枪到燧发枪之间,南朝军器监的技术进步到底有多大——大到已可将过去所有兵器视若敝履,弃置不顾的地步。
“殿下无须担忧。南人重儒轻工,即使韩冈,也不敢将工置于儒上。国朝却重工事,崇技术,远的不说,南京道上,家家皆有子弟攻读《自然》,习练工事。人心共举,赶上南朝指日可待。”
耶律怀庆深吸一口气,转颜点头,“此乃皇祖父的远见卓识,若非皇祖父深明大势所向,我大辽抱残守缺下去,国灭也是转眼间事。”
他再看看靶场,对伯文道,“好了,我要去向皇祖父禀报了。伯文,这边就劳烦你了。”他又笑笑“希望皇祖父现在已经忙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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