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笑了笑,没嘲笑回去。
秦琬啧了一下,也没继续说了。
一开始,秦琬对科班出身的文嘉其实挺看不上眼,觉得他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文嘉的脾气不错,议论古今之事,两人观点也相近,一来二去,倒是成了能聊得来的朋友了,就是秦琬看不惯文嘉从京里带来的公子哥儿的作派,喜欢嘲笑两句。不过对文嘉的学问,却是很佩服。
他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黑板,小心的再挂回墙上。挂上去后他仔细的调整了一下角度,退后一步又观察了一下是否倾斜,确认一切完好,秦琬回头问,“算式没弄坏吧。”
“又不是瓷器。”文嘉说着,两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算式。
“真够麻烦的。”秦琬心中一阵烦躁,这几日被辽人借助重炮打得不能还手,让他憋了一肚子气。
文嘉心平气和的说,“要怪那就怪军器监吧,谁让他们留下了射表上没做双倍装药的模式。”
秦琬急躁的问,“能不能再快一点?”
“真的快不了,”文嘉以专家的身份告诫道,“这要仔细验算。万一没算对,却把射程给暴露了,辽人可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秦琬来回踱步,问,“我这天门寨中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能打下手的?”
文嘉盯着黑板上自己写下的那么多公式和计算式,“要是韩相公家的衙内在,估计也能算。家学渊源,韩相公家的子弟,在算学上应该有所建树。”
“是吗?”秦琬的声音中蕴含着百般滋味,“要是真的来了就好了。”他叹息道,但立刻他又叹道,“不,还是别来的好。”
“怎么?”文嘉还是在看黑板上的算式,手里拿这跟粉笔,头也不抬的问道。
“肯定要提心吊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可当不起啊。”
文嘉放下粉笔,回头道,“但他要是在这里,保州、定州,甚至整个河北路都要把精锐送到这里来。”
“是啊,韩相公的面子肯定都要给的。”秦琬又看了一下小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算式,让他一阵眼晕,“说起来,辽主还真给我面子。率了几十万大军南侵,不继续南下,去跟我这小小的天门寨斗什么气。”
“不管是谁,”文嘉检查着黑板上的计算,“若是夜里背后一直顶着一把匕首,夜里也睡不安稳,”
秦琬又抬起杠来,“真宗皇帝时,北虏的太后、皇帝南下黄河,留了多少城池在后面。”
文嘉沉默着,专注的盯着黑板,当秦琬以为他没听到的时候,又突然开口,“现在能跟过去一样吗?”
是不一样。
辽人南征北战数百年,他们所习惯的战法中,并没有围攻驻有大军的坚城城寨的例子。
他们也不习惯脱离草原居住,更不愿因为住在城市中,而不得不远离他们心爱的马匹。
但铁路给了他们一条更好走的道路,而装备了全军上下的火枪火炮,也让他们不敢轻易离开这一条道路。
只是秦琬还是想抬抬杠,“跟过去比的确变了,但也不该变这么多啊。看他们进攻的样子,都看不出来是辽人了。”
“如今又有谁能不变?”文嘉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粉笔粉末给清掉。
“即使攻下了我这天门寨,也会耽搁不少时日,有这些时间,早就能深入……深入……”秦琬忽然变得神色凝重起来,“文八,你有没有感觉?辽人不敢深入我大宋地界。”
“是吗?”文嘉漫声道,依然关注着他的黑板。
“应该没错。”秦琬走了两步。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看看文嘉,脸色更加凝重,“肯定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说,”文嘉放下了公式,抬头道,“计划泄露了?”
当韩钟决定固守保州车站之后,定州路的作战计划,就变成了诱敌深入,以韩钟为诱饵,将辽军主力吸引过去,最后在保州城下与辽军主力决战。天门寨也做好龟缩自守,放辽军深入国境的打算。
但辽军这一回却是慢悠悠的,全然没有绕过天门寨的打算。即使因为携带了重炮,不便离开铁路机动,也完全可以以一部分兵力牵制,然后主力继续南下。
这的确可以用计划泄露来解释,当发现敌人选好了决战的地点,任何一名合格的将帅都不会选择让敌人如愿以偿。
不过秦琬有个更大胆的想法,“或者说,是辽国皇帝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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