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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短促的两声号角,从丘陵的那一边传来。
同样方向传来的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欢呼声则蜂然而起。
丘陵的这一边,曷剌和阿里睹都下了马,百无聊赖的站着。
几十名骑兵,分散在两人周围,都是曷剌、阿里睹两位阻卜贵人的族人,同样是无聊的站着,为丘陵后面的狩猎活动,守住猎场的边界线。
北地草原的初秋,已经可以嗅到冬天的味道。同样散落在周围的马匹,正低着头,拼命的为冬天储备营养。
曷剌抬头望着西斜的太阳,无聊的计算着狩猎活动结束的时间,
阿里睹回头望了望丘陵顶端那面张扬的红旗,几名战士就站在丘陵顶端,交替举起红旗摇动着,指示着猎物逃窜的方向。
阿里睹曲起胳膊,捅了捅曷剌:“这是多少头了?”
“三十?四十?”曷剌随口说着,他并没有去数丘陵的对面,那位夷离堇到底已经猎到了多少头麋鹿,只是一直都听到射杀猎物后的号角声,“管他猎了多少头,都得多亏撒剌。”他嘴角掀起,龇出来的牙齿都带着讽刺,“盐撒得真是好,早上看他捉了有七十多头鹿。”
阿里睹也跟着补充:“我昨天还看见撒剌带着人去东面熏兔子洞。”
曷剌咧着嘴,“不愧是阻卜第一猎手,想不到撒剌连兔子都会捉。”他冲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乌里带队出门,遇上了南人的拦子军,就回来一个,刀都抵到鼻子下了,还在这里打猎!”
阿里睹多看了曷剌几眼,曷剌没好气翻白眼,“看什么?”
阿里睹道:“我看你说话越来越像汉人了。”
阿里睹的部族与宋国的汉商来往频繁,汉人说话时的腔调跟现在的曷剌很像。
“不好吗?”曷剌反问。
“也没什么不好。”阿里睹并不在意,现如今说话像汉人的越来越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也开始像汉人了,“只要不像阻卜人就好了。像个阻卜人,黑山内外都没活路。”
曷剌沉默了下去,嘴角上的肌肉抽搐着,显然被说到了心上。
猛然间,他拔出刀,狠狠砍着面前的矮树。面容扭曲的狂挥着手臂,铎铎的声响中木屑横飞,矮树摇摇晃晃。曷剌最后用力一刀,将树干拦腰砍断,脸上的愤怒和疯狂终于消退了。
回过头,他哑声道,“像阻卜人没活路,像乌古人也没活路,就是像契丹人同样没活路,契丹人一样不当你是人,他们只看得上真奚人、真汉人。只有像汉人,还能跟汉人做买卖。像契丹人,就得跟撒剌一样,用了那么多盐去诱鹿,转头来家里的孩儿就得喝羊血了!”
阿里睹也抬头望着丘陵上,又开始摇动的红旗,“就怕他讨了贵人欢心,回头就要拿我们家里的盐。”
鹿爱吃盐,用盐来诱鹿是很常见的狩猎方法,但这不是阻卜猎人惯用的手段。
阻卜人的狩猎,可以用唿哨模仿母鹿叫来诱惑,也可以埋伏在鹿群饮水的河湖边,或者就是让人将鹿群所在的林子围起来,一点点的驱赶。
但今天的这场狩猎,不过是要让东面来的贵人开心一点,撒剌就在鹿群常去喝水的河畔洒了许多盐来设陷阱诱鹿。一口气活捉了几十头麋鹿,一直送到猎场来放掉,让贵人射个痛快。
主持此事的撒剌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只要让东面派来的贵人满意了,贵人将管束阻卜部的大权交给他,一切就都能赚回来。
阿里睹担忧的说着,“还记得女古底的乌八吗,他听了撒剌的话,去抢了汉人的商队,两百多儿郎一个都没回来。撒剌怎么做的?一口气就占了女古底。乌八死了,他的妻妾、女儿还有孙女都进了撒剌的帐中。那就是条毒蛇,不小心就会被他毒死。”
“我不怕蛇。”曷剌则狠狠的说,“我家里没盐,只有刀子和弓,还有八百勇士等着他来。”
曷剌说完看着阿里睹,阿里睹点点头,同仇敌忾,“我家里一口气卖了一千两百只羊,六十多匹马,才换了十石盐。没多余的给人。谁要来抢,拿命来换!”
阻卜各部如今的疆域内并不产盐。
过去倒是有一座盐湖,被阻卜王帐占着,只是量少质劣,阻卜各部吃盐基本上还是要向外面买。现在这座唯一的盐湖被契丹人占去分给乌古部了,阻卜各部吃盐对外界的依赖就更大了。
自己不能产盐,卖到阻卜部的盐的价格就变得很贵。宋国汉商开出的售价,要两张上好的羊皮才能换一斤盐。契丹人运来的食盐则便宜点,但口感很差,而且还发苦。
宋人的商队来得多了,近黄河的阻卜各部,如今基本上都用上了来自南方的汉人的盐。契丹盐全都没了销路。就连刚刚得了一座盐湖的乌古部,部中总共有三个盐湖了,但还是买宋人的盐,自家盐湖,就放开来给各家的马和羊来吃了。
在草原上,当客人登门,必上的就是盐和茶。这两样,在阻卜人眼中,比黄金和白银都珍贵,如马和羊一样能当做聘礼和嫁妆。
家里的珍宝,不论是谁来抢,阻卜族的男人只要没死光,总会把贼手给打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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