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东京城里的小报,一家家唯恐天下不乱。”方兴扫了一眼桌上,“为了多卖几份报纸,尽是在标题上大做文章。‘违律插言,苏主席将其叉出。’苏老平章哪有那份力气。只为赚钱,堂而皇之散播谣言,当真是斯文扫地。都不想想要是把议员们赶出议会去,韩相公面皮上都不好看。”
宗泽心道:如果韩冈真的在乎谣言对他脸面的影响,早就不会有谣言了。
大议会是韩冈所创立,但韩冈制定的规则中,并不如何维护议员们的体面。比如驱逐议员,报纸上面各种谣言都有,虽然说实际上只不过是被赶上旁听席。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位议员被请出议院过。但韩冈容忍这些谣言流传,至少也是视而不见,这是十分奇诡的一件事,本身就很能说明他的态度。
如果说韩冈的用意是告诉议员们,‘他们的体面,来自于大议会。任何破坏大议会规则的议员,都没有体面’,同样是说不通,因为韩冈即使有着警告的打算,也没有比要对大议会只是旁听,不参选议员,甚至不去主持会议,只是在会议开幕的第一天,上去发了言。这完全是南辕北辙,韩冈本人都不当一回事,
汉初,叔孙通为高祖制礼,礼成之日,文武肃然。高祖言:今日方知天子之乐。大议会若想取天子而代之,必须为之治礼乐,明纲纪,张威仪。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之,贱辱议员,哪里可能达成韩冈之本意?
也许,韩冈的本意并非如他所说那般:天子垂拱,士大夫共治天下。先警告再驱逐,球场上的黄牌、红牌都用在了议会里,韩冈何曾将议会当一回事。
方兴悄然瞥了宗泽一眼,一番磨难,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年轻的面庞依然显得沉稳干练。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方兴不无嫉妒的想。
宗泽是新进的权中书舍人,虽还没能进入议政会议,但一旦权字去掉,就是稳拿稳的议政了。对他人来说或许不容易,可对于宗泽,有韩冈鼎力支持,又正接了大
开战前作为使者派去辽国,辽国入寇后便被耶律乙辛扣押下来,近日才从辽国被放归。虽然有说法他是劳而无功,既没有阻止辽国入寇,也没有设法通报敌情,直到了官军大胜辽国,才被辽人放了回来。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没有降顺辽国。但他有功名,有后台,韩冈硬是帮他把外界不利的舆论扭转了过来,还以深悉虏情的名义,给了他参与对辽谈判的资格。如果谈判顺利,签订对大宋有利的协定,这份功劳足够他吃到议政会议里面。
要不是方兴也同样议政在望,这嫉妒心恐怕就遮掩不住了。
他将注意力转回到会场上,干扰会议的行为受到处置,会议在苏颂的主持下继续进行。
大议会到现在为止,只有今天开始,才进入关键性的议题。之前只是让议员们熟悉议事规则,讨论的都是一些已有定论的议题,或是空中楼阁一样的议题。
比如对辽战争的收益分配,刚刚收复的一部分河北故地该怎么瓜分,一名江南的议员提出了议题,征得了另外九名议员的副署,由此进入议程。
官军在前面攻城略地,后面的各大势力的代表们就要协商如何分配这些收益,这当然是情理中事。总体上还是以持有战争国债的群体为首要偿付对象。这一点在议会中得到了大多数议员——也就是关西、福建两大势力议员们——的认同。但参战将士的手中因功受赏的地票,还要排在更前面兑现,议案中本无,但被六十名关西议员联名提议为附加案,这一条则是很勉强才得到通过。
之后还是期货的日本,高丽,南京道和西京道,甚至辽国剩下的土地,以及南洋的分配方案,也在议案中,不过这几条争论很多,最后搁置。实际形成的决议案,只有议案的一小部分。
还有灭辽的方略。灭辽是政治正确,没有人敢于公然反对,最多私下里说些酸话。但到具体的方针政策却还是有争论。
辽国如今大衰,是趁虚而上,一举覆灭辽国,还是先敷衍耶律乙辛一段时间,先在家里养一养伤,练一练兵,等到准备万全,再誓师北上。
这些议题很重要,但都是些空话,开战与否,决定于议会,而庙算方略,则拟定于都堂。
不过通过这些议案的决议流程,让与会议员得到了一个锻炼的机会,对议会如何工作有了初步的认识,也学会了遵守规矩,而不是像地方州县议会里一样,庙会一般热闹。
国会议员的地域分配,是如这一回的一州两人的平均,还是以户口多寡来分配,或者按照各州税赋数目来分配。
不管哪个方案,都有合理合不合理的地方,理应好生商讨,找出一个各方面都完备的方案来。可惜的是,大议会中人太多了,一人一句,就要一天时间,哪里能讨论出一个名目?
谋不可决于众人,宗泽可以肯定,以大议会成员数量之多,维持现状的可能性最大。
最终还是一滩稀泥。
他现在份外想问一问韩冈,这一幕是否就是他想看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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