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章眼睛中突然现出一丝神采,猛得站了起来,推开宫人,朝外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跑了起来。风从他的脸上刮过,却在他的五脏六腑留下丝丝的疼痛。
穿过那条回廊、那扇宫门、那条石路。走过那一段无比漫长的道路,他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对方站在叶疏陈的身后,一身僧衣,一串佛珠,是他最陌生的打扮,却是他最熟悉的眉目。
叶疏陈见他过来,侧了个身,说道:“我走了,和恩你自己……”
和恩点了点头。
叶疏陈便走了。
脚步声纷纷远去。寂静的宫墙内只剩下他二人。
多年不见……
唐平章看着他犹如看着当年的自己。那是一段不忍回忆的过去。
唐平章眼泪滂沱而下,泣不成声。
和恩停下捻动佛珠的手,说道:“哭什么?”
“五郎!!”唐平章泣道,“求求你,站着便好。不要再同他们一样叫我失望。”
和恩依言站在原地不动。
唐平章就这样哭了许久。
他也没想好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耳边听见对方不赞同地说了一句:
“没出息。
没出息。
他方平复的心情,瞬间被这三个字勾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地崩溃道:“是,我是没出息……五郎!我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皇后她也走了,还有我的孩子……”
……
石阶上,二人并排坐着,如最普通的好友,闲谈着过去。
“哦对了五郎,当初你的骑射在几人中最为惊艳,可我却因害怕马匹,如何也学不会,被几位兄长取笑欺负。你百般督促我,也没能教会我,还对我发了脾气。”
唐平章用手在半空中描绘着。
“后来你去江南游学,再没了踪迹,此事让我颇为后悔。你不在的这几年里,我苦心学习骑射,如今还算能入得了眼,就是想与你比试比试。
和恩说:“我已经许久没骑过马了。
唐平章说:“那就不骑了!我就是想着与你同游,才会觉得高兴。”
和恩点头:“看来你的确是努力了。我当初其实不是生你的气,只是逼你就着我的年少气盛罢了。
二人静坐。
唐平章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总不能只我一个人跑了,却不给你们一个交代。”和恩说,“在京城中,我只放心不下你。”
“他们都害怕我会杀他们,只有你是放心不下我。”唐平章又是哽咽,“我哪里是要杀他们……我身边如今,还能杀谁?还有谁?连皇后也走了……我剩下的只有我的命罢了。”
和恩说:“这本就是不好坐的位置,我知道你不容易。凡觊觎这个位置的人,都变得疯狂而不择手段。你已是做得很好了。我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若我真的做得好,他们也不会一一离我而去。这个位置,如今只让我觉得可怕。也许他们都是在告诉我,这不是我的皇位。”唐平章说,“当年错漏到我的头上,便开始错,错到今日,死了太多无辜的人。以前我无法选择,后来我不敢选择。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答案?
“我半生都在寻求答案,设想结果,然后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必须的隐忍与牺牲。这是一段应该掩埋的仇恨。越是这样想,我心中便越是不能平静。”和恩说,“直到后来,我遇见他,还有叶疏陈。我突然想明白,有些事没有答案,只有理由。想做是理由,不想做也是理由,仅此而已。答案是什么,做了才会知道。后果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唐平章:“我从未做过一件我想做的事。”
邱季深刚刚吃完午饭,打了个哈欠。
唐平章将她留在宫中,其实没有过多为难。每日按时给她提供饭餐,偶尔还会来找她聊聊天,宫人也不敢为难她。除了不能踏出此地之后,倒不是太难过。
当然她也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邱季深坐在窗户边上翻阅书籍,听到院中有人走了进来。
“叶疏陈?好久没有见你过来。”邱季深问,“先前我看见火光冲天,宫人说是皇后薨逝了,陛下如今怎样?”
叶疏陈说:“在同和恩说话。”
邱季深一惊:“和恩怎么会来?!”
“他自己要来的。说总要来做个了结。”叶疏陈将身后的剑抱到胸前,坐到她的对面,笑说:“如今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以后终于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邱季深将书本合上:“你要陪我做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叶疏陈从怀里拿出掏出一封信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高吟远给你的信。他说他就要回来了,可惜我没时间去打扫他的院子,如今该是荒凉了不少。如果陛下肯放你走,我就带你去投靠他。如果你往后都要留在这里,我也没什么留不得的。这里起码比高吟远的院子要大上许多不是吗?这里起码还没有项信先那样的人来坏我的气氛不是?”
邱季深:“说起来,项信先呢?”
“他过得倒是还好。没有官员为难他。”
“那你父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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