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恩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长影被隐藏在土墙之中。
他思及邱淮安的本性,以及自己曾经的遭遇。强压下了所有的不安,迈开步子坚定走了出去。
事实已经向他证明过,在邱淮安的面前,软弱或逃避是没有用的,只有狠心决绝才能让邱父安心。
和恩借着街上行人不多,避开会有巡使的主路,低着头朝约定地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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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淮安站在屋内,摊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确认没有冷得叫人生疑,便坐到桌边焦躁等候。
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那套不起眼的茶具,大约是觉得这般举动过于明显,又收了回来。
他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渍,在脑海中设想着邱季深出现之后的种种措词。
他可以先夸奖那个孩子两句,叫他放松防备。邱季深在他面前总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最擅长看人脸色。如果夸赞他一下,或许就会受宠若惊。
是,邱季深看他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带着小心的,试探的,讨好的一种眼神。曾经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只是从高吟远的事情之后,那孩子莫名变得反叛,自己见他的次数已经鲜少。
邱淮安搓着自己的手,心说这不算什么。事已至此,崩裂在所难免,占尽先机的人能谋得利益。
是,人之常情罢了。
正回忆时,邱淮安听到了“咯吱”一声的木门摩擦声,立即扯出笑脸,转身叫道:“我儿啊……”
门外那个站着的人戴着一个足以遮住脸的斗笠,屋外的光影从那人的身后照下,勾勒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邱淮安发现来人根本不是邱季深,因为身影太高大了一点。
烈风掀起他的衣袍,邱淮安眯着眼睛,戒备问道:“你是谁?”
黑影走进来,反手合上屋门,然后摘下了斗笠,露出下面的一张脸。
“你,是你,原来如此,你——”邱淮安胸腔中心跳加剧,响亮得他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二人勾结在一起!”
和恩说:“何为勾结?您信中叫邱季深前来,难道我不是吗?我也曾叫了您多年的父亲。”
和恩走近,追问了一句:“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你怎么还活着?这不可能……”邱淮安一惊一乍地叫道,“你先不要过来!”
和恩停在原地,看着他惊骇的神情不由想笑。
“你,你让我缓和片刻,为父只是太激动了。”邱淮安重新在桌边坐下,侧过脸,将自己的神情隐藏起来。
片刻后。
“你坐下吧。”邱淮安恢复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气势,一点对面的位置,说道:“坐下吧,喝杯茶。说说你这些年在外的经历,父亲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既然无碍,为何久不归家?”
他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出茶水。清澈的水溢满一杯,放到桌上的时候,因为主人太过紧张,而漾出一朵水花。
和恩失神片刻,他想到了当初。
他出事当时,以及知道真相的那刻,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找过无数的借口,荒渡了大半的时光。被不甘和愤恨填满了胸腔,只记得魔怔一般地被一个念头摄住心魂。
——他想回来,找邱淮安问个清楚。
哪怕是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也希望对方可以亲手打破他的梦魇,让他明明白白死个清楚。
然而他没有。
被师父拦下后,慢慢习惯了忍耐。冷静之后,慢慢置身度外。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往日如同浮光掠影一般,模糊而疏远。可当再次见到邱淮安,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错了。
“他……你……”邱淮安凌乱,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因为他们都叫“邱季深”。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做了和尚?是他去找的你?他怎么找到的你?”邱淮安伤痛说,“唉,我当初看他流落到京城,很是可怜,加上他跟你实在相像,我觉得是种慰藉,便默认下了他。可是每每见到他,触景生情,实难释怀。他跟你说过什么?”
和恩笑了起来:“您思念我?”
邱淮安郑重其事道:“那是自然,你是我苦心养大的儿子!我最赋予厚望的幼子!你母亲去世的早,嘱托我要细心教导你,望你成才,所以父亲对你严苛……”
和恩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因为这话他曾说过无数回。再次听见,眉骨上的青筋便不住弹跳。
邱淮安对他何止严苛!是冷漠,是偏待,是苛责!
他也天真地以为对方是对他饱含期望。其实不是,不过是单纯的畏惧跟厌恶罢了。那份感情在危机之下越发澎湃,然后变质,滋生出悔恨跟憎恶。
自己对他的孺慕之情,才真真是个笑话!
和恩咬牙切齿道:“所以你要杀我?!”
邱淮安沉下脸,站了起来。
“你杀我……你发现我对你无利可图,狠下毒手。”和恩说,“如今又想用同样的方法,杀了……毫不知情的邱季深。你以为所有的事,都可以这样掀过不谈吗?”
邱淮安挥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最近行事出格,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而已!”
和恩平静说:“你会悄悄送信过去,约的却是这种荒凉之地,想必是已从各处风声中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所以想早早动手,铲除后患。”
邱父:“无稽之谈!”
和恩:“可你不知道,他正被太后扣在宫中。”
邱父猛然一震:“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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