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幸和令秋迟两人并排而坐,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像极了两人选择的人生方向,生活方式,一个积极向上,一个独自沉沦。
两人的生命里都有着阳光,但自身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也导致阳光在他们身边存在的方式。
静谧了一会儿,元幸又偷偷看了一眼垂眸的令秋迟,他垂下的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睛,看不出眼神如何。
令秋迟也没想什么东西,处于一个放空自己的状态,看着黑色的地板缝。
“那,那个。”元幸的声音打破了沉积。
令秋迟转头疑惑看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生动的表情:“什么?”
被令秋迟一看,元幸又有点慌,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你,你最近,还好吗弟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就戳到了令秋迟的心窝上,甚至还戳得他有些疼。
他不好,一点都不好,不仅是最近不好,好长一段日子,他过的都不好。
也没有人问过好不好,只会劝他,劝说他,一味地将他们的想法强加到他的身上,没有人关心他。
令秋迟的鼻头有些酸,有些浓重的情绪似乎要夺眶而出,他没说话,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元幸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轻声说:“那,那弟弟,你的腿还疼吗?”
疼,前几日阴雨连天,仅剩的那个膝关节痛到他无法入睡,残肢被假肢磨损的地方也如火燎一般,跟随着他活着的证明,心跳的频率,一跳一跳地疼着。带着失去的双腿,伤痕,永恒地烙印进他余下的生命里。
令秋迟咬了咬牙,手也握紧,不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里。
这个大白菜小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没得到回应的元幸把头低下,抠着自己的手,继续问:“上次,上次的炸鸡很好吃哦,学,学校的那群坏蛋,有,有没有再欺负你?我,我可以再帮你的!”
“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元幸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有点不自信,“我,我是可以的,也不用你买炸鸡给我……”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回应,不免有些担忧地朝令秋迟那边看了看:“弟,弟弟?”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元幸发现令秋迟似乎有些不高兴。
于是手忙脚乱地问:“弟弟,你,你生气了吗?”
令秋迟依旧没理他,也没看他。深吸一口气,在元幸担忧又内疚的目光里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平下,这才慢慢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元幸。
“你知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他咬牙切齿道。
元幸一愣,傻傻地答:“知,知道的。”
令秋迟也一愣,似乎有点没料到元幸的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元幸会回答这个问题。
“我……”元幸挠了挠后脑勺,“我当然是,知道的呀,我可是想了好久好久的,不然我怎么,怎么问你呀?”
令秋迟刚刚被那三个问题激荡起来的情绪也被元幸这哭笑不得的一出给扑灭了,顿时没了刚刚鼻酸的感觉。
“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着少有的,关心他的人,他也生不起气来。
毕竟,长久以来的冤屈,怨恨是真,此时的感动也是真。
“小白菜。”令秋迟问,“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一会儿,一会儿就来接的。”元幸老老实实说,“我也是来,来等你的。”
“哦。”令秋迟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点点头,“那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么?”
元幸低下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其实,不止有这些的,但是其他的,我,我还没想好的,等,等下一次吧。”
令秋迟笑了一下,听不出这笑声的含义:“还下次吧,下次吧。”
元幸突然抬起头,“啊”了一声。
令秋迟好像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看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吓死人啊?”
元幸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是第一次见陈杏的时候,陈杏问他的名字,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元幸这个名字实属误打误撞,他原本是叫元星,因录入户口时工作人员输入错误,小星星这才变成了小幸运。
陈杏告诉他,每个人的名字里都带着父母对一个人的期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也暗含着这个世上最独特的一种含义。这是每个人都要了解的。
于是他问:“弟,弟弟,你的名字有没有什么,什么不一样的含义呢?”
令秋迟。
拆开了就是“令”和“秋迟”,令是美好的意思,秋迟是迟来的秋天。
令秋迟虽是出生在九月末,但那时枝头却依旧苍翠,秋天似乎来迟了一些,出生那天也无连绵秋雨,晴照的阳光十分温暖,是个美好的,迟来的秋意。
他出车祸就在秋天,在一个秋雨和秋叶漫天飘飞的日子里。从此以后,无论是提早到的秋意还是准时的秋分,还是迟来的秋意,都不再美好。
被元幸这么一问,令秋迟一下就忆起这段故事。
可当美好不再美好时,似乎也无需再诉说昔日美好的故事。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笑话。
与凄寒秋分形成鲜明对比的春风拂面,又一次掀起令秋迟的额发,他没有着急去压下额发,额头上那块红印子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元幸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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