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晟到今天才知道,他这位姑姑是谁,姑父又是什么身份。以及他见过的表兄表妹和表弟又都是什么人,心里头有点别别扭扭的。不过他这人本来也就存不住什么心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皇子待他和气又热情,玉瑶公主也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更不要说胖乎乎的总想到处乱爬的二皇子了。林敏晟只别扭了一小会儿,就露出了笑脸。
谢宁着意打量了一番新娘子。方安月的打扮和成亲前当然不一样了,但是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因为成亲就一下子改变的。她看起来还是谢宁头次见面认识的那位敢说敢为的方姑娘,倒是不象第一次进宫那样手足无措了。
大舅母和谢宁说着家里的事情。
因为谢宁问,头一回在京里过年是不是不习惯。大舅母说:“反正这些年你大舅舅调任,我们全家也跟着南来北往的,真没在老家过过几次年,再说,家里没人了,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这个没人不是指没亲人,主要指的是老人,长辈。
外祖父、外祖母都不在了,大舅舅现在就是这一辈最年长的,支应门庭的当家人了,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自然年就在哪里过了。
“年前就打发人往老家送了些东西,给几位老叔爷,还有你……二舅舅他们。”
谢宁的二舅舅自幼就过继出去了,倒也没过继给外人,是大舅舅的叔父,因为成亲多年没有一儿半女,同自己的兄长也就是谢宁的外祖父商量哭求。林老太爷又能怎么说呢?他也是他那一辈的长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绝了香火。长子不能给,次子生下来,才几个月,就正式过继给了弟弟家。
这件事不是秘密,都是一大家子人,亲戚间也都来往着,哪里能瞒得住呢?但是谁养的孩子和谁亲,谢宁这位二舅舅就和养父养母亲近,同本家兄弟差不多没有什么往来。
谢宁记得外祖母去世时,二舅舅也来了,不过他不能做为孝子守灵,只是做为侄子来拜祭伯母的,甚至在灵前说了一些埋怨的话。
他的话颠三倒四,谢宁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应该就是说外祖母偏心,倚重的长子不过继,疼爱的小儿子不过继,就把他出继了,可见他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等等。为了他说这话,小舅舅好象还和他闹了一通,再后来两家之间往来就更少了。
外祖母其实很惦记二舅舅的,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能不惦记呢?她还留了东西给二舅舅的儿女,将他们和大舅舅家的孩子是一样看待的。
大舅母隐晦的提起来,因为大舅舅多年在外为官,在老家的田产是托付二舅舅一家照看的,这照看的究竟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总之田庄收益是一年少过一年,大舅母娘家亲戚写来的信上说,二舅舅好象私下里用什么办法改了田契,将自家的薄田和大舅舅家的上等良田调换了。
“你舅舅总觉得身外之物不需要太看重,为了这个伤了兄弟情分就更不应该了。可是前几天接着信来,你二舅舅将咱们老宅子的都拆了,院子西边连同灶房那一块全都圈成了他们家的地方。”
二舅舅怎么会这样做呢?
难道是觉得大舅舅离的远,离家又久,将来也可能不会再回去了吗?
还是他摸清了大舅舅的性子,觉得即使自己侵占了兄长的房产田产,兄长也不会跟他计较相争?
大舅舅觉得二舅舅出继,也没出继到旁人家,大家还是林家一家人,亲兄弟间应该相互友让和睦。
但别人不会都象他那么想的。
谢宁就不太喜欢二舅舅。
他和养父母名义上是一家,其实那对父母是他的叔叔和婶子。以前谢宁就觉得那家人的关系就有点怪。那一家怕他知道身世会和本家父母兄弟亲近,对他特别纵容溺爱,差不多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二舅舅在那一家是独子,那性格就很不让人,也不会为别人着想。他觉得养父母对他好是应该的,毕竟他要养他们的老,还要摔盆送终。他也觉得外祖母这边对不起他,兄弟三人偏偏把他舍了,因此总觉得这边亏欠他,对不起他。
大过年的大舅母也不想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反正两家现在离得远了,以后来往会越来越少。大舅舅以后应该会长待在京城,大舅母觉得,老家那点儿地、还有宅子,他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吧。
☆、二百一十八 兄弟
没有旁人在跟前的时候,大舅母问谢宁:“宫里这两天可是有什么变故?”
宫外果然还是得着消息了。
谢宁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
大舅母十分揪心,从昨天听着消息到现在就吃不下睡不着,今天早上起来看着脸色不好,还多敷了些粉遮掩。
“没什么大事,就是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可巧那酒我也没喝,叫旁人喝了。现在不过是想查个清楚,以免错冤了人。”
她说的轻描淡写,大舅母又哪里不知道厉害?这不干净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谢宁说那酒可巧她没喝,那也就是说一个不巧她也就喝下去了。
大舅母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当年一念之差让谢宁回了谢家,现在这孩子不拘嫁了什么样的人,总不会时刻都有这样的生命危险。
宫里哪里是那么好待的地方,旁人看着妃子娘娘们穿衣戴衣吃香喝辣,却不知道这白天夜里都是提心吊胆,吃口饭喝口水都要防着有人做了手脚。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谢宁都成了贵妃了,孩子也生了,这辈子都不会从这座宫城里脱身。
“是你小舅舅听人说的,你也知道,他的朋友多,消息也灵通。也不知道他在京里哪来这么多相识,昨天就得着消息了,就是不怎么详尽。”大舅母拉着谢宁的说,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
提醒她要小心?告诉她家里人如何记挂她?这些谢宁心里也明白。
姑娘嫁了别人家,有个什么不遂心的娘家总能给出面撑撑腰。可是眼下谢宁做了皇上的妃子,娘家连想见生面都要数着进宫的日子,撑腰就更无从谈起了。
谢宁看大舅母这样子心里也难受,可是难能见一面,她们总不能这么一直愁眉不展相对无言吧。
“您送来的东西太多了。”谢宁说:“咱们家什么情形我心里有数,别因为我成了娘娘就掏空家底置办节礼。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我这里真的不缺东西。可是家里要是因为这个过不好日子,我心里也不踏实。”
“我的脾气你知道的,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不会作。”大舅母知道谢宁要把话岔开,也知道宫里头说话不方便,也就顺着她把话题转开了:“你小舅母可是财大气粗,她娘家不但开着镖局,自己家也有货行,南来北往的走货,今年好些东西都是她添上的。有好些东西其实不贵重,只是京城比较少见到。”
“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到了京城也就贵重了。”谢宁说:“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小舅母了,亏得她这样费心。”
这也是让林夫人觉得欣慰的事。这位妯娌年轻,大舅母一直怕要是处不好没什么话说,那可亲近不起来。但是方安月心胸豁达,全没有一点儿小心小性儿,这回预备节礼她也是兴致勃勃,在家时同林夫人说,她觉得贵妃娘娘可亲,不是那种富贵了就要端架子的人,只可惜她在宫里,平时想亲近也难。这些东西别人看着希罕,可对方家来说并不花什么本钱。比如南边的一些东西,象牙,锦鸟毛,香料,在当地那些人只求换些盐巴和米粮,或是换一把锄头一张弓,到了繁华富庶的江南和京城那立时身价百倍千倍。
“都是一家人,她不跟你见外,你也别跟她见外。你小舅舅打小疼你,你小舅母哪里会对你不好?”
大皇子领着林敏晟回了自己屋里。永安宫地方大,大皇子自己住在后头的芳树轩,五间屋子十分敞阔,楼上还有阁楼。大皇子从搬来后,只招待过两位伴读来过自己屋里,只待了一小会儿,坐了坐连茶都没喝人就走了。
大皇子心里明白,他们是顾忌这是贵妃的地方,不敢多待。如果他自己迁宫独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伴读别说来做客,来陪他一起住着也是应该的,每旬有两天可以回家去看看,其他时候都是待在宫里。
但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大皇子也不想搬出去住。
他知道自己终究一天一天在长大,顶多在永安宫再赖个一年两年的,再不迁宫就说不过去了。剩下的日子这么短,以后一个人过的日子那么长,现在有什么可急的?大皇子还巴不得日子过得再慢些,让他能在永安宫多住些时日。
不过今天招待的是林敏晟,那情形就不一样了。一来林敏晟年纪小没什么忌讳,二来他还是贵妃的侄子,自家人不用讲究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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