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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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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银辉洒满了庭院。皇上索性命人将灯笼熄了,就这样陪着谢宁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圆月倒映在池塘之中,偌大一个银盘明晃晃的,风吹着水面泛起波纹,月亮也跟着变了形状。

“朕想起还在书房念书那时节,有一件中秋宫宴,写了一首咏月诗。”

谢宁好奇的问:“一定写的不错?皇上怎么以前从来没说过?”

皇上笑着摇头:“不不,朕在诗词上不成,勉强把平仄扳平,字句通顺就不错了。不过你也知道,朕当时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哪怕那诗做的狗屁不通,下面的人也拼命叫好。”

谢宁给逗的忍不住笑出声来:“皇上忒自谦了。”

说皇上诗才横溢那肯定是吹牛拍马,但是也绝不至于文理不通。只是皇上说的这话,天下谁也不敢说,敢说的也只有皇上自己。

话是大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没有人敢说。

“当时上书房的一拨人里,做诗最好的是张郎。”

谢宁怔了下:“张郎?是说的张驸马?”

“没错。”皇上细心的扶着谢宁的腰,免得她被小径上铺的碎石绊着:“张郎的才气那是没得说了,天生带来的,旁人比也比不了。那会儿宫宴上他也做了一首诗,诗做的比朕的强多了,可是众人却遮遮掩掩不敢夸他。哦,有个例外。有个人夸他比朕强,比所有席上的人都强,你猜是谁?”

谢宁想了想:“是先帝?”先帝可不用倒过来拍儿子的马屁,宫宴之上,能够不拍太子的,大概也只有先帝、太后。但是太后应该不会在前朝的宫宴上头,所以谢宁猜了先帝。

皇上摇头:“不是。”

不是先帝,那会是谁这么不给太子面子呢?

谢宁这就想不出来了。

“是明寿。”

“她也在?”

“是,她也在,就是为了张俟衡去的。”

谢宁想了想,轻声说:“就算张俟衡写的不怎么出彩,在她看来也是最好的吧。”

皇上笑着说:“也许是吧。不过张俟衡写的确实好。若换个地方写出来,必定又是满京传诵,一时洛阳纸贵。偏偏在宫宴上写出来,大家夸都不敢夸,那诗后来也没有流传出去,朕记得,那张诗稿被明寿拿去了。”

想到张俟衡后来变成了张驸马,大概没有过上一天高兴的日子,谢宁也难免有些心酸。

“那是朕被立为太子之后的头一回宫宴。”

谢宁停下脚步,皇上声音很轻,在晚风中听的不那么清晰:“那天朕才发现,朕忽然变成了一个名叫太子的人,身旁的笑脸、恭维、试探、算计,如此种种全是朝着太子去的。在宫宴上朕同人谈笑风生,可是晚上对着月亮,心里却发慌。先做太子,后做皇上……这个戏台,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一刻也不能懈怠,得撑一辈子。”

谢宁怔住了。

她和皇上有过比此刻更亲密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离皇上这么近,近到她只要抬起手来就能摸着他的心。

前朝后宫,天南地北,无数人都想揣摩圣意,讨好皇上。但那都是为了能从皇上这儿谋得好处。谁真是不求回报的为他好,对他好?

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他一直一直都是孤单单一个人。

☆、三百二十六 歌谣

皇上站定脚步,看着身旁的女人。

谢宁现在仍然很美。虽然不施粉黛,身形臃肿,连头发都只松松的挽了一下。

已经不是当年在御园里初见她的时候了,可是在皇上看来,她还是当初的模样。

她给了他一直想要的,虽然她自己也许没有想到。

人们常说,以真心换真心。但是很多时候,即使你付出了真心实意,换来的也往往是嫌弃与敷衍。

没人相信你付出的真心,纵然相信,也只想着凭此可以多谋取些什么。人世不过匆匆几十年,能够遇到那么一个人,你真心待她,她也真心待你,这是多么艰难又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朕记得,你有一回给泓儿唱了首曲子哄他睡,那曲子叫什么?”

“是老家的小调儿,叫什么名儿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听我娘、还有姥姥唱过。”

“朕听着好,你再给我唱唱。”

谢宁唱歌不算太好,但是哼个小调还不是难事。

她清清嗓子,正要张嘴,看着皇上站在一旁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忽然觉得难为情了。

“您别瞧我啊。”

皇上乐了:“我看着又怎么了?”

“您这样看我,我唱不出来。”

皇上忍着笑侧过身:“好,不看你。”

谢宁唱的是老家的方言,同官话的吐字是不大一样,其实前面唱的什么皇上听的不那么清楚,又是泉水又是溪流,又是大道又是河沟的。但是最后几句他听的清楚。

不哭,不哭,快睡吧。月亮升起来了,太阳也要升起来了,睡吧,快睡吧。

这就是一首乡下俚语小调,女人们唱这曲儿哄淘气的孩子睡觉。唱的什么词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孩子们总是受用的,哄着哄着就老实下来安静睡着了。

皇上不知何时又转过身来,专注的看着她。

谢宁微侧着头,月光给她的脸庞镶了一层柔和的银边,看上去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隔着假山,还能听到小花园的另一边传来的隐约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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