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宴心里一跳,中计了!
果然,建安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温声道:“楚妗?对你而言果真是不同的……你向来是最厌恶旁人威胁你,以前便是朕也不能动摇你的决定,你姑姑跟朕说的时候,朕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顾沉宴抿唇不语。
建安帝对于他的沉默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朕也觉得那个小姑娘很不错,华阳也在朕这里说了好多夸奖她的话,生性淳善,样貌家世皆是太子妃的人选。”他顿了顿,话音一转,“可是你不能娶她。”
顾沉宴本来漫不经心的脸豁然抬起,“为何?”
建安帝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她与你的母后实在是太像了,过于良善,如何能够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更何况她自小长在乡野,缺失了十多年的名门教养,太子妃之位,关乎国体,实在不可轻率……”
顾沉宴冷笑了一声,“我不会是你,她既然嫁给我,我定然会护她周全。我不会屈服于周家,任人摆布。楚妗虽然不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我却觉得她比这京城中的任何女子都要讨人欢心,不谄媚不世俗,和她在一起,我不用端着架子,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冷冰冰的太子。”
建安帝眼底满是惊诧,第一次审视起这个他亏欠的儿子,他如今芝兰玉树,周身的威仪便是他看了都觉得心惊,弱冠之年,便已心思深沉,处事果决,便是周文序对他也很是忌惮。
他忽然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靠在身后的引枕上,用一种老父亲的眼光,柔声道,“你心悦她?”
顾沉宴一惊,脸上的神情尽数褪去,眼底带了丝迷茫,心悦?
他刚想否认,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转了几圈,到底是说不出口,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喷涌而出,告诉他他真实的心意。
他心悦楚妗。
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对楚妗的喜欢,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可以忍受楚妗的接触,他甚至会因她的碰触而心旌摇曳。他会心疼她的身世,会想着自己若是早日与她相识,她的过去是不是不会那么让人心疼。
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不顾及旁的任何事情,朝堂,后宫,权谋,皇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让他眉宇紧蹙。楚妗是他孤寂人生中仅剩的愉悦,他想要娶她,不是仅有的兴趣,而是是想要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欣荣与共。
他想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护她风雨无侵,予她高冠华服。
他对于楚妗想要嫁人的未来厌恶至极,是因为他早已经对她上了心,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是,我心悦她!”
“若是娶她,你的太子之位便要被罢黜,你也仍旧要娶她吗?”
顾沉宴想了想,摇了摇头。
建安帝轻舒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便接受朕的赐婚,朕会替你挑一个……”
“不,楚妗我要娶,太子之位我也会守住,你当年便是因为皇位而放弃了我的母亲,让她终年郁郁,缠绵病榻。我不是你,你便是罢黜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仍旧会夺回来,是我的,我从不会拱手让人。”顾沉宴打断他的话,眼睛里满是势在必得。
建安帝狠狠地怔住,他抬着眼皮,看到了顾沉宴眼底的倨傲与淡漠,明明是大不逆的话,建安帝却生不出一丝怒意。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却又有些不一样,自己当初是也是这般年纪,也曾经那般诚挚地求娶云绣,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云绣,只是后来因为权势,屈从于周家,他远没有顾沉宴的这般魄力与狠绝。
他心底涌上浓浓的骄傲,心底暗叹,阿绣,我们的孩子如今长大了,他比我们都要优秀。
建安帝直起身子,笑道,“那赐婚的旨意何时下达呢?还是要挑个良辰吉日,这太子的婚礼,是国事,势必要好好操办。”
顾沉宴脸色一僵,不自在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不急。”楚妗刚才还拒绝了他,如今再提,怕仍旧是不会答应。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赐婚,定国公府定是会欣然同意,可他到底还是想要楚妗亲口同意这门亲事,而不是碍于圣旨,不得不坐上花轿。
建安帝没有发觉他的不自在,脸上满是兴致勃勃,“你这是何时开窍的?不会是看人家样貌俊俏,这才看上人家姑娘的吧?”
顾沉宴垂下眼眸,假装没有听见,又恢复到了冷漠的性子,拱手道:“若是无事,儿臣便退下了。”说完,也不等建安帝反应,就离开了营帐。
建安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意僵在嘴角,心底涌上浓浓的无奈,自己与顾沉宴的关系并不可以随意玩笑,他对他心底还有怨气,一朝一夕不能缓解。
建安帝忽然双眼一亮,不对,也不是没有转机。方才顾沉宴与他说话,难得没有冷声冷气,他是因为楚妗才对他有所妥协,若是自己在楚妗那里下些功夫,顾沉宴难免不会心软,而与他有所缓和。
思及此,他扬声唤道:“来人!”
大太监刘福全从外面走进来,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建安帝连忙道:“快替朕更衣,朕要去看一下楚小姐。朕记得她方才好像是昏迷了,你去同太医说,不论什么药材,若是对病情有帮助,都用上,也不用和朕报备了。”
刘福全一惊,这楚小姐这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他虽然心底很是惊诧,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应是。
“陛下您是要穿怎样的衣服?”他打量了一番建安帝身上的衣服,明黄色的绣金龙的常服,很是威严,也无不妥,怎么就要换了?
建安帝展开双臂,“给朕换一身亲和一些的衣裳,让人瞧着不那么疏远。”
刘福全躬身,从一旁找了一套杏色的锦服,“这件看着色彩温和一些,陛下觉得可好?”
建安帝看了看,颔首道:“可。”
——
顾沉宴出了御帐,一改平日的不紧不慢,步伐飞快的来到了华阳公主的帐前,婢女看到顾沉宴,皆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顾沉宴抬了抬手,径自入内。就见到楚妗躺在柔软的榻上,额头上满是汗液,脸色通红,他的心莫名揪在一起,生出浅浅的心疼。
太医候在一旁,细细地把脉。
华阳公主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低声问道:“你怎的来了?”她看了一眼门外,将他推到一旁,“你先离开,等会儿楚世子便回来了,见了你,难免误会。”
楚怀璟方才被同僚叫出去了,怕是不多时便回来了。楚妗到底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太子这般贸贸然闯入,虽说是探望病情,但多少有些不妥。
顾沉宴眼神流连在楚妗脸上,低声道:“无事,等我确认她无碍我便离开。”
太医把脉完,俯身道:“禀太子殿下,公主,这位姑娘只是风寒入体,且淋雨所致,这才发热,待老臣开几服药,喝下养几日就好了,并无大碍。”
顾沉宴轻舒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确认楚妗无事便折身打算离开,此时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原是去而复返的楚怀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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