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非池微微凝眉,手指在她发间缱绻地梳过去,脸上不见愠色。
江怀雅自言自语:“也好。增强新鲜感。”
“不会差太多的。”聂非池瞥她一眼,挪开视线,“还是你看腻的样子。”
她微微直起腰,挑眉:“看腻也有看腻的好处,起码很难忘记。”
总而言之正着反着都有理,道理全都由她说去。
江怀雅正要凑上去揩一通油,忽然听见病房里的独立洗手间里发出声响。
这里隔音很好,不在安静的情况下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洗手间里有一个女声在讲电话。方才似乎是长时间的通话累了,里面的人挪了个位置,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磕出几声响,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谢阿姨在?!
江怀雅用口型跟他比划了几下,得到了聂非池微微颔首的肯定。
她就说,拆纱布换药这样的时刻,他身边怎么可能一个家长都没有。
刚进来时做好的心理准备早就在他俩的你侬我侬间烟消云散了,江怀雅的神情一时有些发愁,甚至慌慌张张地想离开:“要不我改天再来陪你?”
“你紧张什么。”聂非池手指拢住她的手腕,不需要用力就把她留了下来,他摩挲着她手上的一根细链,垂下眼眸说道,“她有时候会问我,你为什么从来没来过。”
江怀雅一脸尴尬:“……她真这么问?”
“嗯。”他垂得更深了,好像刻意掩饰着什么,又因为太刻意而适得其反。
“……”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是有一个深谙她所有缺点,却还纵容她,罩着她的干妈。
最痛苦的事是什么?那就是这位干妈有朝一日很可能要用儿媳的标准考量她。
她闭着眼都能想起谢阿姨审问她时的模样。
哪有把自己的感情黑历史明明白白摊给未来婆婆看的?江怀雅给自己估了估分,愈发觉得面前死路一条。
聂非池轻握了下她的手,聊以安慰。
正这时,门被推开了。
谢芷默看见床边的人,先是愕然片刻,马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小兔子来了?”
“干妈。”她很少叫这个谄媚的称呼,但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的笑容谄媚至极。
江怀雅的卖乖似乎颇有成效。谢芷默一边到衣柜里取出自己的外套和包,边关心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没跟阿姨说一声。”
“晚上来的。时间太晚了,没来得及说。”
“你爸爸妈妈呢?”
“都在上海,看着江潮呢。”
“小潮还好吗?”
……
她们俩旁若无人地扯了大半天家常。谢芷默套上外衣转身,才发现聂非池一直拉着江怀雅的手,静静地旁观她俩寒暄。她心里的叹息声都已经清晰可闻,面上只是敛了敛眸,停顿数秒,微笑道:“小兔子来得正好。阿姨工作上有一些麻烦,走开几天,你帮阿姨好好看着他。”
江怀雅点点头,急忙起身:“我送送阿姨。”
白皙的手腕从他掌心滑走,头也没回地跟着他妈出门去了。
说是送送,但“母女”俩相处二十来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走到一层的休息区,江怀雅主动去接了两杯咖啡,给谢芷默递去一杯。
一长一幼,坐在空旷的沙发区。左边人至中年依然面容姣好,天鹅颈上系一条素雅考究的丝巾,搭同色系的高跟鞋。右边则像个小女儿,仍旧是学生打扮。谢芷默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无意间追随着往来的护工:“阿姨时间不太多,只说几句话。”
江怀雅双手捧着纸杯,作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谢芷默忽然笑了,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鼓起来的两边脸颊:“别这么紧张。我还能欺负你哪?”
一瞬间的紧绷感过去,江怀雅傻笑了两声,糊里糊涂喊了两声干妈。
谢芷默放开她,长叹一声:“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为你不像小池那样心思重,从小有什么话都跟我讲。没想到也被他给带坏了,什么都瞒着阿姨。”
江怀雅又惶恐又委屈:“没有……”
她还来不及解释更多,谢芷默一声“好了”,打断了她:“阿姨不是和你计较。阿姨都这个年纪了,知道你们背地里小心思肯定多,没有表现出来那么简单。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有几件事阿姨要确认一下。”
江怀雅把嘴边咬着的纸杯吐出来,郑重其事搁在台面上,正襟危坐:“您问!”
谢芷默也把杯子轻轻搁下,淡声道:“你和你老师,是什么情况?”
江怀雅为难地移开脸:“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
“长话短说,阿姨只听个大概。”
“年……少无知。”说完又紧接着开口,“反正已经处理完了。我把他留给我的作品捐献给了博物馆,遗产部分,我去年年底接到一个志愿项目,需要做一批警示标语,我动用了一部分。剩下的应该也会用于类似的公益……”
“具体的不用一件件都交代,阿姨不是在审问你。”谢芷默合了合眼,“你以后也是要走这条路的人,虽然这几年到处尝试,但专业摆在那儿,将来势必要进这个圈子,如果到时有什么对你不利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女孩子总是要格外爱惜羽毛。”
江怀雅抿着唇,似懂非懂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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