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连瑾同安氏关系不好,陶梦阮嫁过来之后跟安氏也没多少接触,安氏的院子她也没来过几回。安氏住的是历代国公夫人住的院子,也就是梅氏在世时住过的地方,离熙园还有些远,陶梦阮虽然半点不敢耽搁的赶了过来,靖国公和安氏的一场闹剧也已经落幕了。司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陶梦阮进门时,一个茶杯刚刚摔碎在靖国公和安氏面前,飞溅的瓷片划开了安氏的手背,安氏一声惊呼让司老夫人一个冷眼压了下去。
司老夫人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气恼道:“你们两个几岁了?啊!一把年纪的人了,都已经做祖父祖母的人了,还这么闹腾,你们不要脸皮,也要想想阿珏,有一个为了外室休妻的父亲,一个刻薄的母亲,你们让他怎么入仕、怎么娶妻!”
安氏身子一晃,险些瘫软下去,她嫁入靖国公府这么多年,对付司连瑾用了许多手段,这些事她不后悔,想到将来司连珏能继承靖国公府的爵位,坐上独一无二的国公夫人,什么手段她都用了。她也想过说不定有一日功败垂成,靖国公甚至会不顾多年的情分将她赶出去,但万万没有想到,靖国公府说出休妻的话,却不是为了司连瑾,而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室和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靖国公脸色不好看,尤其是看着陶梦阮从外面进来,更是老脸一变,道:“母亲,你怎么将大郎媳妇叫了来……”
“你还知道丢脸啊!你还知道不愿意让小辈看笑话啊!”司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靖国公一眼,“不是我不给你脸面,脸面是要自己挣的,你今日既然丢脸了,就丢个彻底去,也免得日后谁无意中提上一句,你们还不知道找谁说理!”
靖国公让司老夫人一句话说的低下头去。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欠考虑。那个外室确实得他几分心意,不涉及原则上的问题,他也愿意宠着她几分,但也没到要为了她跟正妻翻脸的程度。他心里明白,今日将事情闹大,也是他多年对安氏不满的爆发,他并不觉得妻妾成群有什么不妥,安氏却一次次为难,甚至将人弄死,便是不曾多喜爱哪个妾室,难道他堂堂国公宠爱谁、留着谁还需要安氏替他做主?今日那外室母子失踪,正戳中了靖国公心头的一根弦。
当然,靖国公也没真的打算为了那一个外室要将安氏如何,他借题发挥,也不过是想让安氏识相些,认个错低个头,将那外室母子交出来,日后别在折腾他后院的事,谁知安氏却不依不饶,这才动起手来。靖国公自幼习武,安氏再怎样有有心机谋略,在力气上是远远不如靖国公的,只是靖国公也没真将安氏如何,否则就不是两人如今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陶梦阮也觉得挺尴尬的,进了门就安静的坐下,一句话都没说。司老夫人将两人数落了一回,两人的气焰都蔫了下去,才慢慢吐了一口气,道:“行了,你们俩如今还有什么要说的?以后国公府的中馈交给阮丫头管,安氏你也该在屋子里歇一歇,修身养性才是。”
安氏不甘心,将中馈交给了陶梦阮,她还算什么?她是继室,又不是司连瑾的亲娘,陶梦阮掌管了内宅,能由着她随行所欲?何况没有了掌家的权利,旁人只怕更要看她的笑话,安家又是没落的情况,她还怎么给司连珏选一个合心意的媳妇。还想说陶梦阮没有正式理过事,让安巧巧陪着,只是让司老夫人冷眼一看,缩了回去,没敢多言。
靖国公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司连瑾是世子,便是安氏是国公夫人,掌家权交给陶梦阮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还记挂着那母子俩,道:“母亲,芸娘虽然没有走过明路,但到底跟了儿子十来年了,那孩子也是儿子的亲子,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丢了,至少将人接回来,养在家中也不过是添两副碗筷的事……”
司老夫人冷眼看得靖国公不敢再说下去,哪怕他纵横疆场,在家里依然怕这个亲娘,尤其是亲娘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至少到底是亲生儿子,还是开口道:“母亲,那孩子到底是您的孙儿……”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看向安氏道:“那女子发卖了也就是了,孩子既然是国公府的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理,将孩子带回来吧!”
安氏闻言也顾不得气恼这外室的事,跪下道:“母亲,儿媳不敢说平日都做到了宽容大度,但此事,真的不关儿媳的事。儿媳也才得到消息,说老爷在外面养了人,虽然想着将人带回来,但真的还没来得让人去,请母亲明察。”
陶梦阮注意着安氏的表情,那模样确实不像作伪的样子,心头的疑惑更甚,那母子确实是自己跑出去的,而安氏若是真的不曾做过什么,那他们去了哪里?若说谁将他们带走了,可两人就算与靖国公府有关,那孩子是靖国公的亲子,也没有重要到让靖国公府为他们付出多大代价的程度,仅仅为了让靖国公和安氏离心,未免太过费心了些。
司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道:“行了,你媳妇的话,难道还不比两个丫头婆子来得可信?既然是你的孩子,让人去找找,将人找回来,查清楚了再说。你说你,堂堂靖国公,这么大的事没有查清就闹成这样,让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国公夫人!”
这个时候,靖国公也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他闹得过分了,想明白了也想低头认个不是,只是想到安氏的为人处世,这低头也低不下了,硬邦邦道:“我知道了,我会将事情查清楚!”
安氏觉得委屈,司老夫人却懒得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摆摆手道:“行了,事情说开了就行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们做爹娘的也上几分心,别耽搁了孩子,又再来后悔!”
靖国公和安氏都应着是,目送司老夫人带走陶梦阮出去,目光再交汇时,依然咽不下心里的气,哼了一声,便两头走开了。
司老夫人将陶梦阮拎到荣安堂,同陶梦阮吐槽了一回自己的亲儿子,才放陶梦阮回去。陶梦阮心里有些疑惑那母子俩的去向,不过如今也只能等两人找回来了再说,还没走到熙园,就遇到了找过来的小满。
小满素来沉稳,这会儿面上也是沉稳大方的模样,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些匆忙,眼里也有些急色,陶梦阮心头咯噔一下,赶了上去,道:“小满,你怎么来了?”
“大奶奶,”小满见到陶梦阮,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泄了下来,沉稳的模样有些绷不住,连嘴唇都微微颤抖,道:“大奶奶,世子爷回来了、只是、只是喝醉了,在找大奶奶呢!”
☆、第八十七章 中毒
陶梦阮一惊,司连瑾在她面前会撒个娇,可对待下人,哪怕是院子里伺候的,也从来都是高冷清贵的样子,何况小满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因为男主人喝醉了酒,就吓成这样。顾不上其他,陶梦阮提起裙角就匆忙往熙园赶,才进门,司连珏就扑通跪在陶梦阮面前,道:“大嫂,是我害了大哥,大嫂,你骂我吧!”
陶梦阮一听这话,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一把将司连珏推开,匆忙往屋内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不明所以,但主子们的气氛却叫她们连好奇心都不敢有,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鸟。司连珏的常随扶住司连珏,想开口说什么,瞥见陶梦阮的脸色,话都咽了下去,只看着陶梦阮往屋里去。
陶梦阮进了屋,司连瑾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衣襟上洒了一片血迹,刺激得陶梦阮心头一痛。外人不许往屋子里走动,碧云守在床前,也不敢靠上去,只紧张的盯着司连瑾,见陶梦阮进来,大大松了口气,道:“大奶奶,你可算回来了!三公子说世子爷受了伤,又中了毒,已经吐了几回血,只是世子爷不许奴婢们去请大夫,也不准走漏了丝毫消息……”
碧云说话间,陶梦阮已经走至司连瑾身边,拉起司连瑾的手腕,替他检查身体的情况。有些昏昏沉沉的司连瑾感觉到陶梦阮的气息,双手无意识的缠上陶梦阮的脖子,有些软绵绵的声音道:“娘子、娘子,我疼——”
陶梦阮气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可被他虚弱的声音一唤,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抚的拍拍他的手,道:“没事,有我在,谁要你的命我都给你拉回来。”
似乎感受到了陶梦阮的安抚,司连瑾轻轻蹭了蹭陶梦阮的胳膊,安静下来没有再动弹。陶梦阮顾不上擦拭他脸上的血迹,细细检查了一番,招手让人将银针取来。
陶梦阮用针的时候不多,大多都当暗器使,但功底也不差,从司连瑾指尖逼出一滩黑血,才吐了口气,道:“请三公子进来。”
碧云不敢多言,连忙去请司连珏进来,抿了抿唇,道:“大嫂,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大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杀要剐,我都不敢有半点怨言。”
陶梦阮知道司连珏跟司连瑾感情好,司连瑾出了事,司连珏既愧疚又担心,只看了他一眼,道:“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陶梦阮的镇定,让司连珏也平静了些。司连珏原本就不是笨的,之前担心着司连瑾,司连瑾说不让找大夫,不许旁人知道,他只得说司连瑾喝醉了,将司连瑾弄回来。司连瑾那时的表情太过严肃,他再是担心司连瑾的安危,也只得直接将他带回来,可回来之后才更加担心,那么重的伤,司连瑾又中了毒,若是耽搁下去可怎么办?
“大嫂,大哥他……”司连珏想说,先给司连瑾请大夫,免得情况恶化。
陶梦阮握住司连瑾伸过来的手,看向司连珏想说不敢说的样子,道:“你大哥的命有我看着,你且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夫君是怎么中的毒,我才好想法子替他解毒,你该明白,夫君现在的情况耽搁不得。”
司连珏本就是聪明人,听陶梦阮这么说,自然是陶梦阮有法子治伤解毒,也顾不上别的,细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
原本司连珏来寻司连瑾,是为了他的婚事,昨日司老夫人的一席话,叫司连珏想了许多,想到司老夫人提到让他问司连瑾,这才早早地跑来寻司连瑾,其实就是想跟兄长说说话,将事情理一理。司连瑾跟了司连珏出去,就去了兄弟两熟悉的地方,原本就是说说心里话,却没想到在酒楼里碰见了司蒙。
司蒙花了许多心思算计司连瑾,司连瑾是一点都不想理会他,见到了也就当没看到,但司连珏不同,毕竟是亲兄弟,司连珏见司蒙同一名陌生女子争执,就过去看,司连瑾自然也跟了过去,拜司连瑾良好的记忆力所赐,司连瑾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来,正是靖国公养在外面的外室。原本司连瑾就是跟司连珏过去看看,可听两人说话,司蒙跟那女子还是相识的,甚至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女子缠上司蒙,就是为了司蒙跟她的事,要求司蒙对她负责。
便是再没有多深的感情,也是亲爹亲弟弟,司连瑾见状就多说了一句,没想到那女子脸色一变,出其不意打了司连瑾一掌。司连瑾没防备靖国公的一个外室竟然武功高强,待想要回击时,却发现浑身无力,一动内力还吐出一口黑血来。司连珏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突如其来的遇上,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埋伏,因为司连瑾十分严肃的说要回府来,还不许透出半点口风,司连珏只得将司连瑾带回来,只说司连瑾喝醉了,直接送到熙园来。
陶梦阮刚刚从司老夫人那边回来,一路上倒是不曾听到什么奇怪的言语,细想起来,兄弟两个出去喝酒,喝醉了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司连瑾被司连珏扶着回来,旁人看去也顶多就是司连瑾醉的厉害了,直接睡过去了,也不会有人多看两眼。只是外面的司蒙,还有那个外室,陶梦阮暗暗皱眉,那个外室,莫非是什么人安插的人手,目的,难道是杀死司连瑾么?
司连瑾似乎不舒服,身子动了动,握着陶梦阮的手也紧了几分。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你别怕,我这就去配药,很快就好了,你忍一忍好吗?”
司连瑾蹭了蹭陶梦阮的胳膊,额头上有些细汗,陶梦阮小心地替他擦了去,问司连珏道:“你同你大哥在一处,为什么你大哥中了毒,你却没事?他在酒楼里碰过什么?”
司连珏一直紧张着,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听陶梦阮问起,细细想了一遍,道:“没,大哥进了雅间之后,什么都没有碰过,倒是、倒是我记得,我带着大哥走的时候,二哥也同大哥一样,我那时心急着大哥,也怨二哥在外面惹事,没有留意,可我为什么中毒,我、我也不知……”
“你仔细想想,那雅间里面有没有什么熏香之类的,”陶梦阮皱着眉问道,她相信司连珏不可能害司连瑾,可司连瑾在那里出事,那雅间里肯定有问题。司连瑾对不喜欢的人连个眼神都欠奉,更别说靖国公的外室,还跟司蒙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司连瑾必定不会碰雅间里的东西,连茶都不会喝一口,能接触的东西,只有雅间里的熏香,只是不明白,怎么偏就司连珏没事。
“熏香?”司连珏得了陶梦阮的提示,倒是细细将雅间里的熏香描述了一遍。司连珏看上去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思,其实人很心细,又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虽然不用熏香,但常见的熏香都是认得的,细细想了一回,道:“要说雅间的熏香,因为是雅间的缘故,用的也是好的香料,是一种西域来的香料,名叫朱云的,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那香料闻着有一股辛甜的味道,我闻着不大舒服,只是那时光顾着二哥他们的事,也没让人换。”
“朱云?”这种香陶梦阮也是认得的,一般人家不太用,不过酒楼雅间里会用一些,主要作用是避免客人身上沾了饭菜的味道。而这种香料若是带了辛甜的味道,陶梦阮细想了几种搭配,再联想司连瑾的情况,脸色莫名的看了司连珏一眼,道:“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大哥配药,你先回去吧,记得找人去将二弟带回来。”
“……”司连珏被陶梦阮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听陶梦阮的话,还是多问了一句,“大嫂,大哥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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