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对上司连瑾怨念的表情,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回京城之后,你出门还得更早一些,就不用,埋怨了。”
司连瑾不顾儿子的不乐意,亲了亲珉哥儿的脸,心情舒畅的出门去了,河北巡抚任上的交接也差不多了,趁着五月天气还不太热,也好带着妻儿回京城去,等到了盛夏天热雨又多,路就更不好走了。
珉哥儿满月酒办得热闹,满月之后,她带着孩子也没太出门,但新任河北巡抚的夫人倒是经常带着儿媳和女儿过来,说是想了解些河北的风土人情。陶梦阮心里翻着白眼,河北的风土人情她能知道多少,也不过就是瞧着司连瑾的身份地位,上来攀交情罢了,心里不耐烦,但这位王巡抚跟陶静轩还是同窗,陶梦阮礼貌上还得叫一声世叔,王夫人是长辈,人家上门来她还不能怠慢了去。
陶梦阮抱着孩子回屋,喂孩子吃了奶,小家伙精神了这么久,吃饱了乖乖的就睡下了,外面就来禀报,王夫人带着王姑娘来了,在花厅等着。
陶梦阮理了理衣裳,叫廖妈妈看着孩子,带着紫枫和小雪出去见客。
王夫人这些天经常往这边府上跑,一来是借着陶静轩的关系过来攀交情,司连瑾在河北的差事办得漂亮,不说皇上那边怎么嘉奖,单单这边百姓中威望就高,若是司连瑾能帮王巡抚铺一铺路,王巡抚在运城这边站住脚就容易得多。二来,王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俏丽的眉眼,心里也有些想法。
王巡抚一共两子两女,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不用多操心,可两个女儿却叫王夫人操碎了心。王巡抚原是家中庶子,出头并不容易,大女儿是长女,长到十四五岁议亲的时候,丈夫只是个六品小官,加上庶母打压,大女儿最后只嫁了个官家庶子,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嫁过去了,他们想要帮扶也不好太过。这小女儿确实家中最小的孩子,吃过苦也享过好处,到了议亲的时候他们精心斟酌着,反而将姻缘耽误了,如今都十七了,还没有定亲。
王家这次将女儿带到河北来,就是希望给女儿寻一门亲事的。王巡抚原本在秦州做官的,在当地也寻摸着为女儿议亲,只是波折重重,最后都没有定下亲事来,反而将女儿的名声坏了,到了河北寻亲事,也是想着离秦州远了,女儿年纪虽然大些,但也有说辞可以解释,知道王巡抚跟陶静轩原是同窗,王夫人更是高兴,想着让陶梦阮搭个线,给女儿寻一门亲事,哪知陶梦阮借着孩子太小不出门,就拒绝了。
拉红线这种事陶梦阮自然不愿意掺和的,王夫人将王雨青说得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无辜,但光是王雨青每次到处飘的眼神,陶梦阮就觉得这话里有水分。不知人家为人到底如何,偏人家瞧上的还是云念音的哥哥,陶梦阮哪敢随便给他们牵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后她都没脸见云念音。结果,王夫人自己探了云家的口风,让云家拒绝了,就将陶梦阮记上了,怨怪陶梦阮不念情义,替他们说合。
王夫人看上云家公子并不奇怪,云家本是京城人氏,家世比起王家还要好了一层,云家公子如今还没有入仕,但文才武略都是好的,不说王家,运城这边许多人家都盯着这个女婿。只是云家大公子的妻子就是从京城聘的,也没有在运城这边结亲的打算,媒人上门都挡了回去,王夫人自以为王巡抚是云大人上司,才有那底气上门去问,可不说王家的家世,单单王家姑娘耽搁到现在,就足够叫人挑剔了。
王夫人这边记恨上了,王雨青却瞧上了司连瑾,王夫人听女儿提起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荒唐,她的女儿好歹是四品巡抚的嫡出千金,怎么能委身做妾,可细细一想,却是行得通的。司连瑾的身份,以他们家的家世是怎么都及不上做正妻的,做妾虽然委屈了些,可司连瑾如今还一个姨娘都没有,女儿早早跟了他,日后资历摆在那里,与寻常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这样一想,王夫人一开始拉关系结交的心态也就悄然改变了,瞧着陶梦阮才刚刚出月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身形更生出了几分信心,她女儿便是年纪大了些,至少是身姿窈窕面如芙蓉的,还能比不过一个生过孩子的陶梦阮?想到陶梦阮被冷落孤苦度日,王夫人心里就生出些快意来。
王夫人还沉在自己的心思当中,被王雨青拉了拉袖子,回过神来只见陶梦阮已经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媳妇子,身上的料子比起她们的竟然也不差什么,王夫人心里的不忿又升起了几分。目光落在瘦削一些的李娘子身上,得了李娘子的一个眼神,王夫人的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起身向陶梦阮道:“贤侄女这会儿才来,是不是小公子又闹腾了?小孩子就是这样,长大些才招人疼呢!”
陶梦阮正要向王夫人见礼,虽然按身份来说,她是皇上封的县主,不必同一个四品夫人见礼,但毕竟是小辈,她不想落人话柄。只没想到还没开口,王夫人就这么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一时有些愕然,道:“孩子小,才刚刚哄睡了,叫客人久等,是梦阮不是。”
王雨青拉了拉王夫人的手,她自从那一日见了司连瑾一面,司连瑾俊雅清冷的模样就刻在了心上。相比起王夫人来说,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便是王家在如何粉饰,她年纪大了,名声又不好是事实,可若是像姐姐一样嫁一个那样的人家,她情愿给司连瑾这样的人做妾。她知道做妾难,可姐姐做了正妻,不也一样难吗?何况靖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陶梦阮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总会讲规矩不刻意为难她,与其争一时之气,还不如好好讨好陶梦阮,他们两家既然是故交,陶梦阮还会放着盟友不做,将她当做敌人不成?
王夫人看了王雨青一眼,收敛起眼中的戾气,道:“贤侄女说的是哪里话,婶子不是关心你嘛!你们年轻,家中长辈又不在身边,想提醒两句罢了。”
陶梦阮觉得王夫人今日有些不对劲,王雨青的心思她前两天就看出来了,不过人家心里想想,有没有没羞没臊的说出来,她也只当不知道,只是王夫人今日这般样子,陶梦阮也上了些心。
桌上已经上了茶水和点心,陶梦阮跟王夫人客气了几句,王夫人便开始夸茶水好,还说是秦州带来的,给陶梦阮尝一尝,说是比起许多名茶都是不差的。陶梦阮想说什么,王夫人便收了些笑意,道:“贤侄女都不愿尝一尝,是瞧不上婶子带来的茶叶吗?”
“……”陶梦阮微微挑眉,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用余光看了一眼,却是李娘子手握成拳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突然有些好奇这茶水有什么不同了,抬手端起茶杯,在鼻翼间嗅了嗅,道:“真是好茶!”停了停,又道:“王夫人来家中做客,还自带茶叶,是嫌弃我们家的茶叶不好吗?这样尊贵的客人,我们家也招待不起呢!”
☆、第六十九章 坑女儿的娘
王雨青被陶梦阮突然变化的态度惊呆了,这些天她们经常来,陶梦阮虽然没有热情欢迎她们的意思,但也没有厌烦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大家闺秀良好的教养,但是,直接说招待不起赶人走,真的是名门贵妇、大家千金该说的话吗?
“贤侄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嫁入高门,也该称我家老爷一声世叔,这就是你书香门第的礼仪!”王夫人一面心虚,但被人明明白白的赶人也是头一回,再说在她看来,陶梦阮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四品巡抚,不过是因为陶家书香门第,陶静轩又是嫡支长房,让人高看一眼,有什么资格给她们母女难看?何况那茶水陶梦阮没有喝下去,她哪能甘心,她费心走了这一步棋,哪能就这么失败了。
陶梦阮长得漂亮,笑起来明艳讨喜,不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威严,虽然珉哥儿出生之后,陶梦阮自己都觉得自己绵软了不少,但收起笑容来也让王夫人咯噔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却听得陶梦阮沁凉的声音道:“王夫人说笑了,您这样的长辈,梦阮还真不敢认。”
“陶姐姐,母亲这事虽然做得不妥,但也只是想着秦州的茶叶也有些不同,带来与姐姐尝个新鲜,姐姐便是不喜欢,又何必这样折辱母亲!”王雨青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旁人说她的闲话也是私下里说被人当面这样说,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也顾不上讨好陶梦阮的心思,站起身子道。
陶梦阮淡淡看了她一眼,瞥了眼手里的茶杯,道:“这茶端上来你们可尝过一口?”
王雨青不知王夫人做了什么,但在秦州坏了名声之后,她就格外敏感些,陶梦阮这话在她听来,就是怀疑她们母女上门来,带了茶叶特意下毒害人,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端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道:“世子夫人说话要讲证据,我王家虽不如国公府,也不是你随便欺辱的!”说着将手里的茶杯冲着陶梦阮摔了过去。
紫枫连忙挡到陶梦阮面前,沉声喝到:“放肆!”
“青儿、你做什么!快吐出来!来人,快请大夫——”王夫人被王雨青的举动吓得几乎昏死过去,连忙站起来捏王雨青的下巴,让她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又喊着叫人请大夫。
陶梦阮皱着眉头向李娘子看了一眼,向紫枫小雪使了个眼神,小雪立刻反应过来,将脸色还有些扭曲的李娘子拽住,喊人将她拖下去,而陶梦阮也叫人去请大夫来,顺便通知司连瑾和王巡抚回来。
王夫人这个时候顾不上自家夫君知道她的作为会如何,王雨青将一杯茶喝下去将她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抓着王雨青的肩膀使劲的摇。
陶梦阮也没想到王夫人做事居然也没跟同来的王雨青通个气,见王雨青端着杯子喝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便是王夫人的做法让人不齿,也不能让人真的在家里出事,偏偏王夫人下的还是要人命的剧毒。陶梦阮怎么都想不明白王夫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便是当初陶梦然心心念念想取代她,都知道下不易察觉的药,让人难有子嗣却不会要命,否则当面就将人毒死了,还能跑得了不成?王夫人倒好,自己端着把柄过来,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还不知道嘱咐女儿一声。
王雨青自从上次的亲事黄了,连带名声也毁了之后,虽然离开了秦州好了一些,但心情郁结之下胃口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到了现在身子依然虚弱当中。王夫人心宽,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觉得女儿更加窈窕了些,还在高兴,这个时候抓着王雨青一阵猛摇,王雨青毒害没有发作,就被摇的晕头转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陶梦阮生产之前,司连瑾就请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到家中,免得有突发情况找不到大夫,如今珉哥儿已经满月了,但孩子还小,司连瑾索性留大夫多留一段时间。陶梦阮让人去请,大夫也很快就赶了过来,王雨青从王夫人手中解救了出来。
虽然是剧毒,但一杯茶水里面,分量也不高,否则陶梦阮也不会看着王雨青由着王夫人折腾,大夫开了催吐的药,就让人去煎药,顺便将王雨青挪到旁边的厢房去。大夫的想法是,王雨青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催吐这种事好看不到哪里去,挪到厢房去,也免得那般狼狈的模样让人看了去,叫小姑娘抹不开面子,但王夫人听的这话却连忙拦在王雨青面前,母兽一般拦着要上前帮忙的丫头,道:“你们要做什么?将我女儿挪到屋子里面,由着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为所欲为是吗?你们休想!想动我女儿,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大夫为难的看向陶梦阮,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她下的毒,自己下毒,还不知道跟女儿通个气,如今好心帮她们遮掩一下,还不领情,陶梦阮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撇撇嘴道:“算了,她们要在这里,就不用挪动了,做不过打扫一下就是。”
大夫听陶梦阮这么说,哪里会有其他的意见,将点了点头就退开了,在旁边候着,等王雨青吐出来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药花厅旁边就有茶房,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拿了药就赶忙煎了端过来。陶梦阮挺担心王夫人会不会担心他们动手脚,不让王雨青喝药,只是大夫看病的时候王夫人没说什么,让人去煎药也没提反对意见,想来还是女儿的身体比较重要吧。陶梦阮不想惹出其他的事,药是叫芳儿煎了端过来的,见陶梦阮示意,就将药碗端了过去,道:“王夫人,奴婢喂王姑娘喝药。”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能盼着我儿好吗?大夫是你们请的,药是你们煎的,谁知道你们在里面下了什么!”王夫人一把掀开芳儿手里的药碗,芳儿惊呼一声推开,药碗摔碎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好在没有伤到人,芳儿无措的看向陶梦阮。
陶梦阮这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吐了口气,道:“是我想岔了,毒是王夫人下的,王夫人想来是有解药的,快些给王姑娘服下吧!”
“……”王夫人愣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这个来,她原本想着,若是陶梦阮表示不放心,她还得先喝一口表示坦荡,所以特意将解药带上了。谁知没来得及激怒陶梦阮,女儿先让陶梦阮激怒了,接着她是气糊涂了,也没能想起解药这回事来。被陶梦阮一提醒,也顾不上想其他的,连忙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解药。
陶梦阮见她将身上都翻了一遍,没找见解药,向芳儿道:“再去端一碗药汤来!”
“我的解药呢!我明明记得放在衣裳暗袋里了!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东西!”王夫人找不见药包,转头向身边的丫头吼道。
那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裳,许是、许是在那件衣裳里……”
王夫人似乎记起这件事情来了,还没说话,芳儿又端了一碗药汤过来,王夫人还想动手打翻,陶梦阮忍无可忍了,道:“王夫人,你女儿在我府上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犯得着在药汤里动手脚吗!”
陶梦阮一开始就给司连瑾和王巡抚送了信去,两人听说了立刻赶了回来,王巡抚见自家夫人闹腾的样子,也不问缘由,向王夫人身边的婆子道:“还不快带夫人回府!”
自家老爷发话了,两个婆子不敢怠慢,连忙扶起王夫人往外走,王夫人还想说话,其中一个连忙捂了王夫人的嘴,将她拖了出去。陶梦阮见状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叫人赶紧给王雨青喂药。王雨青已经醒来了,正捂着肚子喊痛,芳儿将药送过去,王雨青也没有闹腾,乖乖地喝了下去,不多时药效上来了,自然开始呕吐。
司连瑾嫌弃的皱了皱眉,道:“我们出去吧,等收拾好了再说。”言罢,就拉着陶梦阮往外走,王大人看了女儿一眼,也跟上了司连瑾往外走,留下王雨青趴在痰盂上,吐得没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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