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简宓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喑哑,却成功地让陈年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去揍他呢?”简宓的眼里隐隐闪动着泪花,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为什么要让不相干的人毁了你的生活?不值得。其实有时候意外和伤害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们让我彻底清醒。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他剔除出脑海,把这一切都忘了,开始我的新生活。”
贺卫澜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她嘴角的那抹微笑,不由得有些动容,霍南邶一定不会意识到,他失去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毁坏的又是一份多么真挚的感情。
陈年转过身来,屏息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我已经和吕亟约好了,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简宓的眼神淡漠,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第二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已经是七月了,就算是清晨也带了一阵说不出的暑意。简宓的心肌炎已经基本痊愈,医生叮嘱以后一定要注意修养,不能复发,就算是平常的感冒咳嗽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手抖的病不需要住院,贺卫澜和她约好了,等她心绪平复后,可以固定一个星期来一次,尝试心理治疗能不能对这个情况有所改善。
她整理好自己的生活用品,正准备去办出院手术,病房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郑柏年。
她没脸见郑柏年。
郑柏年在系主任面前对她的赞美还言犹在耳,她盼着自己能交出出色的画卷来完美地让这场诬陷划上句点,可到了最后却不得不把那几张没完成的作品交了上去,郑柏年对她一定失望透了。
最后她托病连毕业典礼都没出席,这承载了她热情的四年学习生涯,就这样以一个令人遗憾的方式落幕。
“怎么了?不欢迎我来探病吗?”郑柏年笑着问,他一身t裇牛仔裤,看上去十分闲适,比起在学校里的严肃正式年轻了很多。
简宓呐呐地道:“怎么会……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已经好了,今天就出院。”
郑柏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眼中的惋惜一掠而过,声音中带着责备:“我都知道了,为什么把自己准备寄托一生的爱好弄成这样?简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个世界都太多的美好等着你去捕捉,我没想到你会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
简宓垂下头盯着地板,在这个对她殷殷以待的老师面前,她无地自容。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梢射了进来,在空中幻化成了形状不一的光点洒在了简宓的身上。从郑柏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发顶栗色和原色交错,光点又跳跃着染上了一层金色,分外好看;她的耳朵娇小玲珑,耳垂却圆润得很,皮肤更是白皙如凝脂……
不知不觉间,声音中的责备便好似碳酸饮料中的汽,一冒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你别太担心了,”郑柏年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变得柔和了起来,“我大概听你朋友说了你的情况,去咨询了一下我的一些朋友和业内人士,他们都说这有可能只是暂时性的突发病症,只要你调整心态加以治疗,肯定能恢复,我替你找了几个专家,实在不行可以去m国,他们那里的心理治疗是一流的。”
简宓抬起头来,心中感动莫名,碰到这样的老师,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吧。“郑老师,太谢谢你了。”
“你千万别灰心,更不能放弃,”郑柏飞鼓励道,“闲暇的时候涂涂鸦,把心态放松点,我的画廊就在美术馆旁边,我不上课的时候就在那里,你一有空就可以到我那里去,就算暂时画不了,也可以保持你对颜色、构图、创意的敏感性。”
简宓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郑老师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弃的。”
从医院出来,简宓打车去了民政局。
和吕亟约好下午两点,此时正值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柏油马路上好像要蒸出油来。司机懒得掉头,她就在马路另一头下了车,穿过人行横道短短的一段路,鼻尖就冒出汗来。
霍南邶居然已经等在门口了,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梧桐树下,食指和中指夹了一根烟,抽烟的姿态潇洒不羁,引得几个路过的美女频频回头。
简宓松了一口气,来的路上,她一直担心霍南邶会不会出尔反尔,现在看来是她多虑的。她的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简沉安也忽然消失了踪影,就算在,坐牢、离婚是跑不了了,秦蕴还躺在医院里,而她又是这样一个狼狈的结果,宁冬茜被始乱终弃的仇,这算是报的淋漓尽致了吧,霍南邶当然没有必要再把精力花在她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了。
“天气挺热的。”霍南邶在垃圾桶上灭了烟,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简宓没说话,大步朝着大门走去,在办事大厅的叫号机上拿了一个号。
霍南邶跟了进来,盯着简宓的侧影看了一会儿,很显然,这场大病让简宓瘦了很多,原本就纤细的脖子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小巧的下巴也削尖了。
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地想了解简宓的病情,然而贺卫澜并不配合,总是含糊其辞,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怜悯,要不是他知道贺卫澜对那个初恋刻骨铭心,身旁又有了一个女友,他都要以为贺卫澜爱上简宓了!
现在看来,简宓恢复得还不错,居然还主动约他离婚了。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霍南邶想着要不要和简宓解释一下,简沉安和宁冬茜的事情不是他捅出去的,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虽然他在那晚已经决定把一切都快速了结,但在说出去以前,他一定会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免得被她冠以“言而无信”的罪名。
“过来签字吧。”简宓已经坐在了柜台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种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霍南邶沉着脸坐在了她的身旁,看着放在他面前的一张纸。
“霍南邶是吗?”办事的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式化地问,“是自愿离婚的吧?没有什么财产和子女纠纷吧?”
霍南邶迟疑了一下:“婚内财产还是有一点的,要么去清点一下,我转给你以后再来离婚?”
“不用了,”简宓的声音冷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不希望跟你的名字再多有一秒的联系。”
霍南邶被噎了一下,冷哼了一声,拿起笔来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简宓接了过来,拿起笔,心中有些恐惧。
虽然不是画笔,她的手还是抖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拼尽所有力气,这才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曾经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就好像小学生一样幼稚。
“你的手怎么了?”霍南邶疑惑地问。
简宓没有回答,将纸递给了老师。
接下来是沉闷的等候,隔壁不远有人在办结婚手续,各种祝福声夹杂着欢笑声传了过来。简宓不自觉地看了过去,眼中一片迷惘。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抱着满腹的憧憬,带着甜蜜的微笑,步入婚姻的殿堂。
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恋,就这样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惨淡收场。
暗红色的离婚证摆在了两个人面前。
简宓收回目光,打开来检查了一下,礼貌地向老师道了谢,便朝外走去。
霍南邶看着她的背影,随手把离婚证往怀里一揣,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闷得慌。
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一路开出去,看到了简宓站在人行道上四下张望,烈日晒在她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上,鼻尖冒着汗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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