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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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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完颜绰脸上的冷冽一闪而逝,“我选了他,你就必死无疑,他估计就想掩着这事,杀掉你拉到。可是,我就算杀了你,日后就一定还有好日子过?他这个人啊,疑神疑鬼,我才不愿在他手下卑微地讨生活呢!”

她站起身,双手一张,似乎在活动崴伤的肩膀,襟怀顿开,豆绿的衣衫极衬酥白的胸脯,顿时让人觉得她身上的血腥味也带着诱惑的甜腥,等待嗜血的狮子去舔舐。

完颜绰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摇响在他的耳边,满满地都是脆生生的笑意。她明明和他隔着,手臂却依然能像藤蔓一样缠过来:“却疾,我知道,你并不怕死。你难道不希望我过得高兴?不希望我再也不用陪着笑脸,装着卑下?”她又自己回答:“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因为……”她没有说下去,却和说出来差不多,她知道他爱着她,一如她一样,这样说不出来的、肮脏而又美好的爱意,只适合收藏在心坎里。

眼神妩媚多情,却又无比纯真。王药觉得这应该是假的,可是内心深处,却本能地相信,而且心甘情愿地沉溺了下去。越是如此,他越是警觉,眼睛里的光芒寒意闪闪,刻意保持着与完颜绰的距离。

她似乎看出王药微微皱眉不满的模样,笑道:“却疾,你别和我使性儿,你自己懂的,今日的事没有好的说辞,你我嫌疑最大——但是说辞是假的,关键是要让大家敢怒不敢言。我虽然有禁军的统御权,虽然有自己的斡鲁朵,虽然也新增了那死鬼的斡鲁朵,但朝中暗藏的波涛还一浪接一浪的。难保不拿你开始发难。你不珍惜我好容易保下来的命是对不起我,另一方面,从你牵扯到我,你就更对不起我了。”

讲到理性的东西,王药的眼神反倒松下来,大约因为这是他智识可控的部分。她似乎看出王药已经牢牢捏在她这如来佛的掌心里了,弛然一笑,又哄着说:“却疾!古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都到这步了,咱们合力把它走完嘛!你说的要求,也等事情定下来,咱们就说!”

她一口一个“咱们”,王药却知道这妖精真不可信。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当务之急,自然是两条,联合夷离堇稳定上京局面,抛出渤海王为替罪羊,稳定各部的局面;但要长治久安,无外乎要一个新陛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完颜绰,她常保微笑,眸子中连鳞波都没有泛起一点。

王药揣摩着她的想法,自己也在上京的皇族里盘算着:萧邑澄尚有两个未知男女的遗腹子,但都是刚刚怀上不久,以国家之计,是等不了这么久的;此外只能从他的兄弟里去找,先皇嫔妃和庶子众多,分封在外的有十几个之多,留在宫里没到年龄的,也有三五个娃娃;出了萧延祀这一支直系,还有几个宗室贵族,只怕遇到乱象也会怦然心动了。却不知完颜绰是怎么打算的?

完颜绰仿佛根本不想说这一条,嘟着嘴娇声嚷嚷着:“你好狠的心!我肩膀都疼成这样了!”

她的肩膀疼不疼,王药看不出来,但她脖子上还留着萧邑澄狠狠掐上去的指印,此刻全部转作青紫伤,横贯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王药想着他的刀割向萧邑澄的咽喉时,那么一个大男人竟然给她制得抽不出手——再低头看她的双手,果然手指甲已经折断了好几根,血污嵌在指甲缝里,有一根食指的指甲上一道淤血已经深到指甲底部,可见会有多疼。他四下望望:“这里可有剪刀?你这断甲不剪,碰着哪里都会疼。我来帮你。”

她扭了扭,一副不听话的样子。

简直是讨打的模样!王药上前捉住她的手,还未及问她剪刀的去向,她已经捞到机会似的,踮着脚在他颌角印了一吻,撒娇道:“先抱抱我再说!”

王药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今日竟然没有她有勇气,倒也觉得自己好笑——命都是捡来的,害怕她的勾引?既然她送上门来,自己最惨不过牡丹花下死。于是,他用沾血的双手有力地勒住了她的腰,放肆纵情地吻她,几乎要吸尽她口里的所有空气。而她并不觉得这像是在惩戒她,所以恣意地缠绕着,呻_吟着,享受着,与他一起攀登到胜利的顶峰。

她浑身渐渐绵软得几乎立不住脚。嘴唇相离,他的热吻还一点点探在她的身上。她脸上、脖子里、胸脯上,看得见的地方,血痕都被他舔舐干净,又换作一点点朱红的吻痕。他间或俯下头来,在她耳边热热地喷着气:“马上夷离堇要来。你确定不怕他看见?”停了停又道:“还是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完颜绰肌肉略僵了僵:“却疾,瞒不过你。你知道,这事,也瞒不过我父亲,我要让他知道,他只剩支持我一条路;要支持我,也必须支持你;要支持你,因为你会是……他的下一个女婿……”

王药遇到烙铁似的浑身一战,几乎要把完颜绰推开。可他实际却是把她更勒紧了,冷笑道:“不错!我在汴京,赢得青楼薄幸名。那些歌姬舞女,凭自己的脸蛋身体和技艺,换得商贾富户,百缗千缗的缠头,讨她们一顾、一笑;这些红遍里坊的歌姬舞女,又跟我来换新谱的小曲、新填的诗词。今日,我们也在换么?我用我今天的冒死举动,换你达成我的愿望。但是我要对你说抱歉:我当不了你阿爷的女婿。”

完颜绰眨巴着眼睛,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望着刚刚还热吻她的王药,腰里紧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脑袋里一阵一阵地放烟花,迷迷蒙蒙地问:“为什么?”

王药放开她,拱手施礼:“因为王药有未婚之妻。”

完颜绰的呼吸顿时顺畅起来,迷迷蒙蒙小姑娘一般的眼神也换做她日常的模样,斜飞的凤目带着凌厉之色,扯着被撸到肩膀下头的衮袍护着脖颈,昂然问:“你以为,你还回得去晋国?除非——”她低了头,冷笑了一声。

王药并不想跟她辩论,他的底线,也不容她践踏。既然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好了,相煎何太急?

正在尴尬间,外头传报,北院夷离堇完颜速求见皇后。

两个人遽然分开,整理衣冠,都情不自禁摸了摸红艳艳微肿的唇瓣。完颜绰把衮服的交领左右紧了紧,极力盖住脖子上的一点点朱红。王药识趣地退到一边,按他臣下的身份跪在一滩血泊旁。透过被乱军扯掉门帘的殿门,他们都清晰地看见完颜速一脸惊诧,踏过一点点残血,走进了宣德殿的侧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政斗戏紧张了那么久了,大家也松弛一下。。。。虽然没有肉汤,但是有热吻。。。话说王药骨子里是刚毅男主,但是碰上了一个超强的对手哈。。。。

大家觉得两只如果在船上,应该是谁占主导?【羞涩脸问】

☆、善后

完颜速连君臣之礼都顾不得,瞪视了女儿一会儿。他不是不知道情况,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求证一下才敢确认:“怎么,陛下薨了?真的?”

他的女儿脸颊上还有一些残血, 却毫无畏惧地微笑道:“嗯, 是呢。”

“怎么薨的?”做父亲的问得咄咄逼人。

而做女儿的,一脸无所谓:“他要对我不利, 我只能自保。还多谢——”她含笑看了看王药:“还多谢王记室。若没有他,女儿大约不是被杀,就是被废。完颜家在后宫就不知道靠谁了。”

前一半话, 把完颜速气得怒发几欲冲冠, 但后一半又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了:太后流放到先帝的陵寝,两个女儿一个长期囚禁于冷宫, 一个被逼自尽。偌大一个家族, 若不靠后族的这些势力,前朝毕竟是有限的。完颜速又颇有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并不是将相之才,只能锦上添花, 不能翻云覆雨,更不能改天换日。他沉吟了一会儿,问完颜绰:“那皇后的意思是?”

“阿爷,今日宫中频遭大变,女儿也是心力憔悴呢。阿爷肯施以援手,完颜一族我自然要保。”她定定地看着父亲,可话落到完颜速的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威胁。他咬着牙,继续听她说:“我呢,也明白阿爷的意思,其实阿爷的性子跟前头这位陛下差不多,恨不得什么都好,什么都要。可惜的是,世界上的事,太多不是非黑即白的。阿爷的妹妹和女儿们,都是个性十足的人,既然都送到这样一个地方来了,就如鸠和鹊,只能有一个占到巢,阿爷如不敢取舍,自然是反受其害。”

她譬解得不可谓不透彻,也不可谓不冰冷。她做姐姐的,对姑母和妹妹没啥感情,他做父亲的,对女儿都是割舍不下的。夷离堇的脸上仿佛瞬间多生出了好多纹路,纠结成一团,眉头尤其虬集,嘴角纹路几乎拉到了下巴。

完颜速终于抬起头说:“陛下被弑,这是瞒不过的,刚刚斡鲁朵的都尉,也什么都推说不知道。你如果想好了,做父亲的自然支持你,其他不谈,北院的意见可以压下一阵。但究竟是谁该承当这个弑君的责任?”他的目光瞥向王药,在他心中,王药被擒,然后弑君自保,简直是顺理成章。

完颜绰却道:“阿爷看王记室做什么?喏,事情是这样的,陛下不信我与王记室的清白,叫王记室进来询问。问清楚了,发觉没什么事。正准备叫王记室出去。却不料初得了陛下斡鲁朵的渤海王贪念顿起,想趁陛下不备,抢班□□——阿父还可以加一句,都见皇后衣冠不整,大约是渤海王意图非礼——当然,实际上,他冤枉死了!”

她毫不避讳一般,轻盈地笑着,毫不以构陷别人为罪过,只不过轻飘飘加上一句:“反正真是死了,死无对证。”

“渤海王可从来没有好色的名声在外!”完颜速说,“且又是皇族,有自家部曲,万一就这条反起来,你还准备我们大夏再内战一次么?”

他犹豫了片刻,指了指王药:“王记室人不坏,我也不是非要做这个恶人,但此时要保全你,保全大夏,只怕还要请王记室担这个责,背这个锅。”

完颜绰瞥了王药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的!王却疾是我的人,我宁愿与天下为敌,也不推他出去定罪。”

完颜速不由急眼:“阿雁,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完颜绰一口打断:“阿爷,我想得很明白。天底下对我好的人太少,难得遇见一个,我还护不住,将来谁又敢为我卖命?!”她松开握着衣领的手,宽大的衮服领子敞开,露出她颈脖上一朵一朵朱砂色的小花:“阿爷,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我们两情相悦,今日弑君,就是我们俩做的。推出他,就是推出我;他活不了,我估计也活不了。”

她因为通奸、弑君而活不了,完颜家势必株连。她又是拿自己来威胁。完颜速气得胡子都在打颤,好一会儿道:“你既然想定了,那就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为陛下称病,称不了多久,陛下在斡鲁朵的人,也不是个个嘴严。”

完颜绰笑道:“不过就是铁腕罢了。太后当时难道不是杀夫弑君?稳稳地坐在朝堂上,又有谁人敢翻泡?”

“那不一样,毕竟皇帝是她和先帝的亲儿子!”

“这位,现在没有儿子;就算过七八个月生出来一个,也未必是儿子;就算是儿子,也必然不是我亲生的。”完颜绰冷脸道,“天下都知道陛下与我无子,既然如此,兄终弟及,选择他年幼聪明的兄弟继位,最为明智。只是朝里内外,尚需父亲支持。”

完颜速不说话。他的女儿聪慧有主见,又有魄力,既然已经一条道走到这步了,他当父亲也只能硬着头皮保护她了。他看了王药一眼,说不上是欣赏还是厌恶,冷冷问道:“既然阿雁这么信任你,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

王药正是五中俱沸的时候,抬头呆了一晌,直到完颜速的眉头又虬结起来时才说:“前头的事还算机密,但要有人别有用心,天下悠悠之口总不能还靠嘴去堵。所以,立储君,宜小不宜大;朝中人,宜亲不宜疏;而外实兵力,内掌尊位,立德立功,便是唐代武后,也能摒绝非议,创清平世界,让后人羡妒之余,尚能赞叹。”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也确实真理。完颜绰面露微笑,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完颜速无语相驳,低下头表示默认。

完颜绰顺手把今日刚得到的皇帝斡鲁朵虎符,和自己手中的禁军虎符,一并交给了王药,并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给王药使了个眼色,说道:“那么,善后的事情,麻烦阿爷和王记室去外头值庐商议,两支队伍的人员处置也须尽快定夺下来。我呢,浑身难受死了,叫阿菩她们过来,我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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