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夫人亲自去关了门,回到殿里对完颜绰说:“阿雁,外头没有别人,我也和你说实话,希望你能够听得进去。”
完颜绰早就打叠好了精神准备应对母亲那里的难题,仍是端着架子,淡淡地点头说:“夫人请说。”
刻意不叫“阿娘”,而称“夫人”,完颜夫人略微愣了片刻,然后说:“你不满意,这我知道。但你现在是皇后,很快便是太后,皇帝年龄小,你要掌握一国的权柄。若是凡事还拘泥于一己之见,不仅眼光格局不够,也把身边的人都得罪完了。”
完颜绰冷笑道:“那么,阿娘认为,我该乖乖给妹妹让位,任她欺我、凌我、打我、杀我?”
完颜夫人摇摇头:“她哪里会是你的对手?只是你没有做过母亲,不太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思。”
话戳到了完颜绰的痛点上,她不由抗声道:“我是没有生过孩子,也拜谢姑母的赐药,感激自己的‘听话乖巧’。怎么,妹妹做了母亲,就一定是大慈大善之人了?我把位置交给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最后一句话怎么也忍不住,冲口而出:“就是做了母亲,生了三五个孩子,也难免是有偏心的!有的孩子娇贵跋扈,有的孩子委屈往肚子里咽。我也没觉得做母亲就多么伟大了!”
完颜夫人面容惨淡,好一会儿才说:“阿雁,你心里这口郁结的气,能够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完颜绰重新笑道:“阿娘,我又不是说你。不过是我不知怎么打小儿不得宠爱,纵使从幼时起再学了讨好卖乖也没有用。不过也好,讨好不了别人,总算讨好了两个丈夫,虽也不算最为受宠,总算也一步步从低等的嫔妃爬到了皇后的位置。我这一路的艰辛,是阿鸿或阿雉能懂的?她们从小就是掌中之珠,我从小就要让着她们,现在呢,自然您也觉得我该让!”
完颜夫人坐在完颜绰对面的绣墩上,伸手伸了半截,似乎想来握一握女儿颤动的双手。但完颜绰在她手过来之前,自己就把手往背后一别,低声说:“我说得不对,不中听,阿娘别和我介意。”
“你小时候呢……”完颜夫人收回手,低声说,“我大约是有些对不起你……你那时出生才几个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爱都爱不够。一天,我和侍女抱你到外面玩,家里来了一个化缘的老和尚,听见你的啼哭声,拿过饭钵连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拔脚就要走。我那时心高气盛,当即喝住问他干嘛。老和尚说你的哭声盛贵,但是贵气太重,占了家中所有人的福祉。我心里不服,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福祉极厚,岂是一个小小女孩就能占掉的?”
她陷入回忆,双手交握着说:“恰巧房前树上,落下一枚鸟蛋,老和尚指着树上说:此树鸟巢,必有杜宇之雏。其雏鸟占据鹊巢,一旦孵化,必将其他鸟蛋一一挤出,以求独宠。只怕你家来日,只剩这一个孩子,其他都是留不住的。他一个人说,我还并不信,可是后来,就是生不出男孩,再后来,傩师和萨满也都这么说……”
完颜绰觉得母亲愚昧之至,自己只想发笑:就因为一个老和尚不靠谱的胡说八道,父母就对她担忧讨厌了这么多年?连生不出男孩也要怪她?!
她拂袖道:“夫人的话,我听懂了。既然父母当我作仇雠,我做女儿的也没有反驳的能力。夫人请出吧。”
“阿雁!”完颜夫人执拗地叫着她,“阿雉死后,我越发觉得这是对的!”
完颜绰本来已经准备叫人送客,此刻倒又转头笑道:“那么,夫人倒不怕把阿鸿放在我身边,我又会像恶毒的杜鹃鸟儿一样,把妹妹悄悄弄死?”
“阿雁!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姐妹也是一样的!”她执着地说,“你一定要以妹妹为敌么?你就不想着让有完颜家血脉的孩子登上皇位,永葆我一族兴盛?若是完颜大姓,人人都知道你对自家人比外人还狠,将来,你父亲和我总有不在了的一天,你又打算扶持谁做你的根脉?”
完颜绰脑海里一瞬间飘过王药的形象——但是王药是异国之人,在夏国等于全无根基,只能靠他的智慧,却无法靠他掌握的人脉。完颜绰果然又听见母亲急促得近乎带哭腔的声音:“阿雁,我现在终于想通了。都说你是我们家最盛贵的人,将来也是最有出息的人,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协同全家之力来帮你?完颜一族,或许能依靠你长盛不衰。你妹妹那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通的!”
完颜绰也有一根筋的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点点头笑着说:“阿娘的意思,我早就明白了。既然大家都觉得妹妹的儿子更适合当这个新皇帝,那我自然从善如流。阿娘放心就是!”
恰好外头来报,皇帝的箦床安排好,要请皇后过目。完颜绰心安理得地抬手道:“不好意思,要请阿娘回去了。妹妹那个孩子,就让他以弟弟的身份,为哥哥的丧仪摔盆举幡。”
“不是这个意思……”完颜夫人脸上陪着的笑比哭还难看,几个中侍和宫女连扶带搀地劝她出去,她有些话无法出口,“阿雁,太后殁于去皇陵的路上,外头的消息传过来,已经变了味儿,你要好好考量怎么处置!”
母亲走了,完颜绰有好一会儿没有喘过气来,最后关于太后的消息,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太后完颜珮手段厉害,是她最害怕的人,一朝权在手,自然要先以处置太后为要务。送太后的禁军都是她亲信的私人,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没有权柄的女人不用犯愁,要犯愁的是太后的死因若有说不通的地方,将来可是能够当做她完颜绰的污点,招来有异心的人的大肆讨伐。
她定定地想了一会儿,却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天色渐渐晚了,宫里准备斋事的动静也因为时间紧迫而更大了。完颜绰觉得头疼,突然想起刚刚这里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人,不由大动肝火。她亲自拉开侧门,张望了一番,问门外伺候的那名小宦官:“刚刚王记室人呢?”
小宦官道:“王记室出去了呀。”
完颜绰说:“给我召回来!”
小宦官吃了一吓,“是”了一声要走,冷不防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掉到怀里,定睛一看,是个黄金的戒指。完颜绰说:“嘴紧点,行动利索点。会办事的,将来后福可不止这个金戒指。”
小宦官意外的惊喜,真觉得皇后为人爽利,是个好主子,“好嘞”一声,揣着金戒指,一溜烟儿走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折回来了,笑着回禀道:“启禀皇后,王记室就在外头小花园里,蹲树边上看虫子呢。他现在在门外等皇后召见。”
蹲树边上看虫子?完颜绰觉得这男人身上匪夷所思的有趣地方还真不少,笑了笑道:“叫进来,其他话别多说。”
王药一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他原本就带着淡淡的墨香气味,现在其中寒冷的松烟、冰片味道也就格外凸显出来。
小宦官前脚刚退出去,王药后脚就被完颜绰一拉,她眉目含情,纵使抱怨也听来入耳:“你去哪儿了?!”
王药顺水推舟也不施礼了,笑道:“咦,你们母女姐妹的私话,也许我听?”
完颜绰不讲理地说:“那她们走了,你怎么又不回来?”
王药无奈笑道:“你是皇后,这里是皇帝正寝,明日又是大丧之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可以随便进来。”
蛮不讲理的话也没的说了。完颜绰只能赌气地扭在他怀里:“反正就是你不好!刚刚才半截子……”
“半截子什么?”
她的脸一下子绯红起来,有小女孩的娇羞,可又有契丹女儿的奔放,因为她把王药的衣领一扯,伸手到他左腋下解开衣带,他寒香的衣领在松开之后,胸口喷薄出暖暖的、好闻的气息,两种味道汇合成诱人的感觉,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个人情不自禁地踉跄,一起跌坐到矮榻上。
完颜绰伸手一摸身下,扯出几件素白的麻衣——那是宫女放在那儿准备她给萧邑澄戴孝用的。她一把把这些麻衣抛到地上,还踩了两脚,然后张开双臂对王药说:“我嫌热。”
王药诧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你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新题目不好,或者作者写得不好。
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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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问大家下一章开车不?
已经丧失希望的作者打算放飞自我了。
☆、相悦
完颜绰冷笑道:“这还要想?大约只有你们南边人才会被道学束缚着,前怕狼后怕虎,这个不敢那个不敢!你和我,郎无妻, 妾无夫, 两情相悦,鱼水相欢, 又不是头一次在一起,就算犯错,也已经犯过了。”她的足尖, 勾起地上白瘆瘆的孝服, “咯咯”笑着说:“他能背着我偷情,我就不能背着他?王药, 你不是男人么?不敢么?”
她脚一踢, 把那素服踢得远远的,一伸手撕开自己的衣带, 丝绸光滑,一下子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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