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在巷内响起,停在墙上的一对鸟儿歪着头看着墙下的人,圆滚滚的眼珠内似乎还能看出几分疑惑来。
严从煜愣在那儿,半响抬起了手环住她,好像在思考下一个动作应该干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而有些确定,那是安慰她最好的方式。
怀里的人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哭的身子都颤抖,他的印象里,最无助的时候是那次出事,山洞内漆黑一片,前一刻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忽然就如一个孩子,慌张着不能安定。
那时即便是生死攸关,不知会不会死在山洞内她都没有哭,靠着他不断的讲着话,不让自己停下来。
她这么勇敢的一个人,受了伤都不吭声,如今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其实早在那时他就留意了这件事,因为是在暗处查,来回永州几趟才周转着从衙门内取到了七年前的户籍。
在她把弟弟留在张家后一个月不到他们就举家搬走了,也许是觉得这个儿子来之不易,更是怕送孩子去的人反悔找上门,张家还废了不少银两在衙门内疏通,一般办案都不好打听,更何况是寻常人。
张家人离开永州后去了株洲,呆了两年后到了京都,在京都这儿户籍不难查,严从煜在三月底时就摸清了情况,张家三兄弟,大哥夫妇成亲多年才有的孩子,那孩子今年刚好八岁,在浔山书院内读书。
张家过去也是做茶叶生意,几年前在京都结识了一些朋友,透过关系才做起贡茶,京都城中遍地是官,做生意的人虽然有钱却没什么地位。
送两个孩子去浔山书院也是为了多结交一些官家子弟,将来他们走入官场了,能为自己提供便利。
六月时书院有比试,那是最合适的见面机会。
只是中途意外频出,最后他们还来到了张家,让她看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严从煜低下头,只瞧见了她脸颊侧的耳朵,红通通的情绪很激动。
从小到大他虽然时常出事,却从未有过担心饥寒的时候,戚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大人都难以承受的事背负在她一个孩子身上,并不公平。
从洗手羹汤都有人伺候的小姐沦落到在街市上乞讨不得温饱的乞儿,这其中的心酸听着的人是同情了,可谁能真的感同身受。
她受了这么多的苦,一定委屈极了。
严从煜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手从她垂下的头发上抚下,像是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十分耐心。
戚相思哭了很久,等到那哭声有些熄下来时,严从煜才开口说话:“没事了。”
抓着他衣服的手松了松,严从煜望向夕阳西沉的天边,一贯是他清冷的声线:“我会帮你。”
怀里的人啜泣着颤抖,说不出话来,严从煜在等着她,等她哭够了,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那是特别安静的等待,巷子里没什么人经过,阳光斜斜的快要隐没在天际,红霞漫天,无风的天里是一幅美丽画卷。
墙沿上的那两只鸟儿还在,相互替对方梳理着毛发,偶尔低头啄着墙沿上的青苔,歪头看看巷子里,圆圆的眼眸里还是疑惑。
严从煜怀里的人动了动,他低头,戚相思从他怀里离开,红肿的眼眸看着那片被她眼泪沾湿的衣服,哑着声:“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戚相思抬起头,在他的拇指轻轻拭擦过眼角时泪水又无声滑落,雾蒙蒙的眼眶内是他看着她的样子,他没有不耐烦,他一遍遍在替她擦眼泪。
即便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如何,哭肿了眼睛那也一定很狼狈,戚相思低下头去,严从煜把她搂到了怀里:“以后你不是一个人。”
戚相思张了张嘴,她怕什么呢。
那双手缓缓一抬,最后攀上了他的后背,如他一样的搂着。
......
严从煜没有送她回太医院,而是直接带她回了誉王府,此时天色已暗,陆勤带人收拾出了客房,洗漱过后,戚相思被请到了前厅那儿吃饭。
严从煜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皇家用膳规矩不少,戚相思坐下后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等陆璃给她盛了汤,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过半时严从煜抬眸看了一眼她的碗,里面的饭就动了几口,汤倒是喝完了,外头的侍卫拎着食盒进来,打开来取出里面的碟子,放的是热腾腾刚出炉的点心。
蛋酥花卷,水晶芙蓉饺,桃核玉露糕。
戚相思认得那食盒,是上客斋的,可这时辰上客斋早就关门了,她看向坐在对面的严从煜,一旁陆勤特别愿意给主子解释:“齐姑娘,知道您爱吃这些,这是王爷吩咐,差人去上客斋订的。”
严从煜没作声,戚相思夹起蛋酥花卷咬了口,这些的确都是她爱吃的,只是他怎么知道的呢,她有一阵子没去上客居了。
胃口不好戚相思也把这些东西吃了一半,等用过饭,严从煜带她去了誉王府的观景台,一炷香的时辰后,他们出现在了观景台旁的屋顶上。
原本他们是在观景台看风景的,戚相思不过说了句那边风好大,严从煜驾轻就熟的带着她跨过栏杆到了屋顶,这儿的风的确大,徐徐的吹在身上,是夏日里独有的凉爽,沁人心脾。
戚相思坐在瓦砾上,从这里望向远方,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经历过下午的事,她的心反而平静,双手圈着膝盖向他道谢:“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风吹动长发飘飘,发香入鼻,严从煜嘴角微扬:“应该的。”
“小王爷。”
“嗯。”
戚相思眯了眯眼:“你不怕我连累你么。”
她冒名顶替在先,以齐家女的身份进太医院,在齐家不知晓的情况下说大了就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齐鹤年的书房着火之后他虽然怀疑了赵王爷,可表哥那儿迟早也会查出什么来,戚相思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他若护着她,就是拖累。
严从煜淡淡道:“不怕。”
“我可是个麻烦,从小到大都是,姐姐的温柔可人我半点没学到,野丫头的本事倒能像七分,我娘以前常常愁我会嫁不出去,知书达理没有,琴棋书画又不喜欢......如今我更是个大麻烦......”
严从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本王也是个麻烦。”
戚相思一愣,逐字逐句的念了遍他的话,低头笑了,可不,他们两个比,谁比谁麻烦呢。
“等戚家的案子翻了。”严从煜又淡淡的补了一句,余下的话他没说,她却猜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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