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看着塞进自己手里的草绳子和兔子,再抬头看了眼大步走远的陆良,突然有些不适应,这人怎么突然转了性?也不说那些让她避之不及的话了?发了会呆,抱着毛绒绒的兔子开心地回家了。
陆良待走远了才叹了口气,他那天落了娘的面子,如今不管他怎么和娘说好话,老人家都不为所动。回去了也是冰锅冷灶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娘做得馅饼了,他的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走得甚是艰难,但他始终相信,人总是要经历过诸多苦难才能过得上甜日子。
第二十五章 (更新)
花月将小兔子脖子上的草绳解开,将它拢在怀里抚摸着往家走,许是感受到对它没有恶意,小兔子不再抖了,与她平视时两只豆子大的眼睛圆溜溜的霎是可爱。
前些日子做得酸菜已经能吃了,蔡氏舀了一碗炒了,里面放了辣椒粉看着鲜红好看,她包了白菜大葱馅儿的包子,已经起了锅,只等着还在外面的几个人回来吃饭。远远见花月抱着个东西直笑,等走进才看清是只兔子,好笑道:“谁给你捉的?这么小的家伙该是不离母兔的,可得小心伺候着不然怕是活不长。”
花月自然不敢和她说是陆良给的,就说是在路上捡来的,在家里翻拣了半天才找出一只破了道口子的篮子里,幸好只是坏了底部放这个小家伙正好。只是篮子个头太大,兔子在里面更显小了,花月给它放了水喂了吃的才去吃饭。大哥没回来吃饭,也不知道去了哪来,蔡氏照例念叨了两句收拾好碗筷坐在炕上纳鞋底子,不时和花月说两句话,更夸她想得主意好,以前喂猪的活儿全是花大在做,自己今天难得勤快了一把,呦呵,那猪长得果然壮实多了。
花月可不敢居功,这都是她留心眼记下来的,只是笑了笑。她现在闲下来也缝些东西,蔡氏的针线功夫很好,就连她这种半吊子也跟着学会了不少花样,娘两说说笑笑的就送走了大半天。眼睛做得酸痛了,正打算休息阵儿,只听外面传来一道尖脆的嗓音,花月手里的针线刚要穿过去,顿时停住了,这分明是张婶子的声音,想来该是和娘说大哥和二妮的事来了。
张婶子进来夸了花月两句,就笑着和蔡氏说:“嫂子,我来和你商量个事,你给我说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家你说了算,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月儿,你先出去玩去,我和你娘有话说。”
花月应了声,走到外间又喂了兔子一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得无趣,外面夕阳直晃眼,索性背着篓子去山上采些干货,那天她在没人经过的地方看到有黑木耳还有大团的银耳,能多收点要是寻着机会卖到镇上去也是一笔进账。还是慢慢来吧,随意些也没人在意,要是突然间过得松动了,有人眼馋跟着来少不了要闹心。
她寻着自己留下的简单记号找过去,那些好东西此时长得正好,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进背篓里,剩下还小的等过两天再来摘。等回去她把这个交给大哥,让他带到镇上去卖了,不管多少总是个进项。想到此嘴角的笑泛得更大,步履轻盈地走进小路上,刚走到山脚下一眼看到翠莲抱着个筐子笑盈盈地看着她。花月不是没发觉翠莲不喜欢她,村里人都说翠莲中意陆良,她也看得出来,少有的几次看到陆良和翠莲在一起,翠莲的眼睛里总是温柔又多情,花月就算没谈过正儿八经地感情,对此也有很强烈的感觉。
翠莲见花月一脸防备,掩着唇娇笑,眼波流转流出万种风情:“你怕我?我又不能吃了你。我真是打心里看不上你,以前骄纵没规矩,现在胆小怕事,除了一张脸哪点能让人高看?我就不知道陆良到底是看中你什么了,明知道谁都不看好却还一头扎进来。说真的,我最不盼着你们好,你这样拒着他我心里乐得很,你要是有骨气就把陆良踩在脚底给我看,让他别像个傻子一样,被自家亲娘嫌弃。别人笑话我一个寡妇做白日梦,花月你能比我好多少?你还不如我。眼拙分不清好坏,我乐意看着呐。”
花月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翠莲有她的小坏,可是她既然能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说明她对陆良很是珍视。自己对陆良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着要放弃,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有道声音再声讨让她正视这股被她刻意忽视的感觉。
“花月,你真没良心,陆良从不和任何人低头,却甘愿在你跟前低头,哄着你,什么东西不是紧着你?你没落水前,我托他去镇上给我带样首饰,你什么都没问就夺过来礽河里了,你知道那天在我面前给赔了多少好话?这么好的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以前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怎么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开始避着他了?花月,你变脸的本事还真是快。”
花月被翠莲说得面红耳赤,她一直将自己和旧主分得清楚,将旧主的一切摒弃,只顾着自己,却忘了此时此刻她和旧主的一切都是捆绑在一起的,那些东西她挥不去也剥离不开,只能接受。陡然转醒的认知将她的心搅得天翻地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却也没有反驳翠莲,轻声道:“陆良有你一门心思的待他,真是他的福分,我懂你的意思。”
翠莲冷笑一声:“你明白就好,不然我往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你,我一个寡妇,无儿无女的我怕什么?”当中的惨然与委屈她也没奢望谁能听明白,如果能早些认识陆良该多好,她高估了自己的执着同时也低估了陆良的耐心,他能依着本心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没再理花月,大步的离开,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花月刚进院子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铺开,免得窝在一处都闷坏了,听到闷声闷气地脚步声,回头一看疑惑地问:“大哥,怎么了?”
花城头也没回地说:“不用你管。”进了屋子没多久又出来,花月看着他出了院子却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到天快黑才见他回来,花月趁着爹娘不注意问他,不管问什么大哥的嘴就像上了锁一样什么都不说,让她不得不猜疑,难道刘家真有什么事?
第二天一大早,爹和大哥搭三伯的车去镇上了,花月还是将自己攒的那点干货交给大哥让他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行得通。这些东西都是汲取了天地灵气的,长得甚好,富贵人家该是看得上的。她只是想不明白,大哥临走时眼睛里的复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又是一抽,除了刘家的事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大哥这么为难。
刚到半山腰,树上落下来的枯叶铺满山道,树木的影子遮挡了光更显得那个人影身材颀长,俊朗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她一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嚓声响,那人跟着声音回头,看到她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快半个时辰。”等花月神色复杂的走近,他将手里的小框子递给她:“我连夜做出来的,兔子长大了也够它住了。”
花月这才看到他的眼窝深陷,一圈明显的黑眼圈,这样的人却有一副实诚的性子,要是惯于花言巧语,指不定有多少人栽在他手上。正犹豫他已经将框子的把手放进她手心里,惯有的霸道:“不能说不要。”
花月垂下头看着这个秀气的框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他倒是有心,还留意过那只兔子是只母的,刚要抬头,却见他的手伸到她的头顶,她往后退了两步,他却笑着说:“你头上有东西。”
一片枯叶躺在他手心,花月有些尴尬,她刚才太大惊小怪了,正要开口,这人却快得像风一样弯腰在她唇上嘬了一口,在清晨安静的树林子里尤为响亮,她怒瞪他,他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似叹息一般:“花月,为了你,我把我娘给得罪了。她让王媒婆带人来,我躲远了,为了给你送兔子,这几天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花月还是头一次听他这般委屈地说话,明明是霸道冷厉的人却作出孩子气的模样来,她呢喃了句:“那与我何干?”
凉风从身边经过,心却微动。
第二十六章
陆良没敢和她多说话,生怕她难得乖顺的脾气突然炸起来,缕不顺毛往后自己没好果子吃。
他算是摸清楚了,现在的花月看着脾气温和却是最难惹,有些话她不说就将你撂在那里冷眼看着你抓心的难受,当真是无情得很。稍稍讨得了点好就赶忙离开了,这几日堆积在心头的阴霾像是被风吹走,刹那间宽敞明亮,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他生了病,一种没有花月就日渐消瘦枯败的病,不管有多难他都得将人抓在自己手心里。
只是这边的路才顺畅了些,娘那边又开始头疼了,娘和他一样的倔脾气,任他说了诸多好话都是半点不理睬,俨然像是没他这个儿子般,挠了挠头转进小路,他得走快些,赶在娘做好早饭前脸皮厚些好讨碗饭吃。
刚走进巷子就见院子外停了辆气派的马车,陆良紧锁着眉头快步跑进去,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娘大喊一声“滚出去”紧接着是一阵瓷器被砸碎的声响。
进了娘的屋子只见落脚处站着一个身着华服老爷模样的人,陆时正在弯着腰给娘说好话:“娘,您不想见我和我媳妇,二叔你总该想见的吧?你不说我们却知道,当初是爹插手才让你和二叔分开,他依旧忘不了你,想接你回去过好日子,您又何必这么犟呢?”
地上的黑瓷落得四处都是,陆良攥紧了拳头,红着眼正要上前教训陆时,娘摆摆手:“陆时,你给我滚,带上你领来的人怎么来的怎么给我走,我看着糟心。”
那身着华服的男人年岁虽大,从他脸上不难看出相似的影子,虽没见过爹的模样,想来却也不差的。娘每每与他们说起爹,脸上温柔多情的模样分明是喜欢极了的,如今他也是识得情滋味的人,愈发不觉得有假。陆时这个被猪油蒙了脑子的蠢货,只知道银子,诬蔑自己亲娘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活该天打雷劈。
陆时早看到陆良如狼般凶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慌得赶忙跑到二叔身后,强作镇定地说:“娘,你不能太自私,你乐意过苦日子我可不愿意。要不是你当初糊涂,我也是陆家的少爷,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守着两亩地过苦日子?娘,你顾着陆良,你也想想我,我也是你儿子,你要是疼我就跟着二叔回去。”
陆良抄起靠在墙边的掸子将陆时从华衣男子身后拽出来,下下使狠劲的敲打下去,直将陆时打的乱叫,陆良等打得解气了才啐了口:“打的就是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好吃懒做,打小就梦着过好日子,谁都当好人,是不是摘了你这颗狗头,你也乐意?陆时,要是给我知道你再来给娘添不痛快,可别怪我到时候下更狠的手。我没你这么个兄弟,你是饿死还是穿金戴银都跟我们没关系。带着这个人赶紧滚出去。”
那华衣男人看着陆良,笑道:“清平,陆良打小就像大哥,长大了越发像了,连模样都长得一模一样。咱们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当时是我没用不能让你们留在顾家,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们不容易罢?现在没人挡着了,跟我回去过好日子吧?这几年你受苦了,想当初你细皮嫩肉的从没做过重活,看你过得这般落魄我心里难过。以往的纠葛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能拦着咱们,我也老了,再也撑不起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陆大娘冷哼一声,眼底满是寒霜,一如年轻时的记忆,一颦一笑都带着万种风情,让他痴迷不已,嘲讽道:“我从不知道以前和你有过什么瓜葛,我只对我的夫婿怀有情意,哪怕他早逝我对他的情从未变过。你自己魔怔过了头,可别将罪过算在我头上,我一个寡妇可担不起这些话,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走了。阿良,若是他们还不早你就给为娘打出去。我们这粗鄙之地也不欢迎外男,他们不嫌脏眼,我害怕他们污了我这辈子的好名声。”
陆清名突然低低笑起来:“你所受的这些罪大哥能看到吗?你对他的心?哼,周清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用你赶,我会在这里逗留半个月,你考虑了清楚就到县城的宁记客栈来找我,我等你。”他明明走出去了,却又回过头,笑得有几分狰狞:“清平,如果有一天你亲眼看见你的执着变成了笑话,但愿你还能这么强硬地和我说这些话。”
陆良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自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护娘周全,陆时错开步子急急地跟在那人身后离开,生怕被陆良给捉住少不了又是一顿打。走到院子里陆时才扬起笑脸,讨好道:“二叔,我娘就是糊涂了,她也是穷怕了,好日子摆在跟前都不敢相信。您也看到了陆良变得不像好人,三句话都说不完就开打。咱们陆家是响当当的富贵人家,他却习得一身匪气,着实给祖上丢脸。”
陆清名走到马车边抬起手正要掀帘子,闻言停住脚步,嘴角挂着笑:“这才是我们陆家该有的脾气,你知道我们祖上是什么出身吗?在朝廷招安前我们就是山上的土匪,陆家世世代代在战场上拼杀立功这才是本性,瞧你这窝囊样,当我陆家的子孙……你还不够格。”
陆时怔楞在那里,等马车哒哒声响起才将他敲醒,他追上去问:“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马车跑得飞快,他注定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陆良坐在炕沿让黯然的娘靠在自己肩头,轻声哄着:“娘,不气了,那个混账要是再来,我还给你打他一顿,让他不知分寸。他打小就是那样的性子,这么多年咱们都习惯了,跟他置气不值当。”
陆大娘紧绷着的嘴角终于浮出一抹笑:“你又是什么东西?还不是一样想着法子的来气我?你眼里要是有我这个当娘的,你那天能跑走了?王媒婆怕你搅和的她不能做买卖,没敢将人带来。我就是气不过,花月真有那么好吗?人家爹娘在我跟前说得明白,姑娘定了亲,不乐意你,这些老掉牙的调调我也不乐意念了。人家不乐意你怎么还紧着往上凑?娘跟你说,你这样是讨不了好的,可别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陆良淡淡地笑了,反问道:“我听说二叔是陆家的嫡子,嫁他不是比嫁我爹日子好过多了吗?你做什么非要嫁给我爹?一个庶子,能有什么出息?你可别用你也只是个庶女的身份来敷衍我,现在庶女出身做了正儿八经太太的人也不少。”
陆大娘笑得温婉,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当时我确实与你二叔有几分好感,直到见到你爹我就觉得他……大概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了,大胆又张狂,只要能想到的就没有他不敢做的。我那个时候在娘家过得甚是不容易,天天只能待在阁楼里,读书,绣花,无趣得紧,认识他后,我与他经常跑到大街去玩耍,什么脸面,什么身份,只要这般肆意潇洒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就是到现在我都不后悔,他给了我大胆往前走的勇气,我不怪他丢下我,与他成亲后,有了你们哥俩,是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了。你像他,我这般拘着你倒是错了。”
陆良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脸上堆满笑:“那我的事,娘可是不管了?既然是过来人,就该能明白儿子的心,看中的总有抢到自己身边来才行,不然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花月心里有我,她虽然一次一次地拒绝我,却从没有伸出爪子来挠我,女子力气虽弱,可只要不愿意照样能整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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