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娘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强忍着一口气和花家人在这里陪笑脸,闻言顿时不快了,指着二妮的鼻子骂:“你是哪里来的没教养妮子?大人说话你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二妮本就气不过徐三娘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花城,她看上这个男人她就心疼,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疼得很,从没舍得数落过她,当着花叔话婶的面她又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眼眶蓦地红了,装满了泪水。
花月一阵气,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张嘴,被娘给拦下来,只听她说:“徐三娘,你这是来我家撒火了?二妮怎么就说不得?我花家没过门的儿媳妇,说不平怎么了?你家儿子精贵的不能下地不能扛东西,我家花城就能干?有那闲工夫在家里歇歇不比做什么强?徐三娘,这世上的便宜可不能全让你给占了,你还想娶我家花月过门,背地里还要嫌我家花月不能干重活,我们养闺女可不是为了送她到别人家当丫鬟。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我觉得两个孩子不合适,当初是我冒失了,匆匆忙忙的想将亲事定下来,我如今还想多留我女儿一阵。”
徐三娘强压着的火气陡然升起来,厉声道:“花家的,做人要讲道理,现在谁不知道你家女儿和我儿子定了亲?你半路撂挑子算怎么回事?你现在看不上我那考上秀才的儿子,可是瞧上了陆良?怪不得有人瞧见花月和陆良一块有说有笑的逛庙会,这就是你花家的教养?”
花月从娘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不已,虽然想到过这件事会被翻出来,没想到徐三娘真是半点后路都不留,别人对不住她一分,她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虽说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可看着还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坦然地对上爹娘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刘婶子,您忘了件事,我虽说与刘洪涛有定亲,可也不过是口头下定,按着规矩来,没有行过正儿八经礼数的算不得真。有样东西烦您带回去吧,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留着倒是不合适了。您且等等,我这就给您拿去。”
蔡氏看着女儿的手紧握成拳,这事看似花家占理,可花月总归是个女儿家,在这事上注定是要吃亏的。就说眼前围着这般多幸灾乐祸的人,女儿亲事怕是更难寻了,只是她不想将女儿嫁到远离自己视线的地方,这么近的福满村都不靠谱,要再远些可是了不得了。一时心头也乱的很,一张脸越发不好看起来。
“还没定亲呢,你就急吼吼的把我女儿算作你家的人脸,这是什么道理?徐三娘,今儿我就和你说清楚,我们花家不求我女儿过大富大贵的日子,可也不能让别人来欺负她。我瞧你这般嫌弃我女儿,想来也是不会善待她的,那倒不如好聚好散,谁也不累着谁。”
“婶子您消消气,我娘是为了我急昏了头才说这些话的。您信我一回,我是真的会对花月好的。”
徐三娘看着身后的儿子,斥责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你出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呆的地儿,快回去。”
刘洪涛固执地盯着走过来的花月摇摇头,说:“月儿,我嘴笨,我昨儿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觉得我哪里不对你告诉我,我改就是来。别说不来往的话,这多伤两家人的面子不是?你看咱们两家人都是重面子的人家,还是进屋去说罢,人这么多,还是别让人看笑话来。”
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忍不住回头:“你在意的也不过是那张脸面,也是,在别人面前说你娶来花月多有面子,我想想你和谁说来着?大正啊,要不要我把叫过来和你对对话?”突然他的声音急骤转下,阴沉犹如寒冰刺骨:“我说过,别让我在甫南村看到你,不然……”
刘洪涛盯着花月的眼睛急急辩解:“你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儿,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就是看不得我们好,所以才动歪心思来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
花城看着他这张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脸,只觉得厌恶无比,冷冷地说:“这话我倒是能辩得清真假的,我与大正有几分交情,他虽不走正道,却从不说假话,既然他说你说过,那便是确有其事了。也是,我妹子是附近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能娶了她自然有面子。你刘秀才这张脸可真是值钱的很,要不要我给你画朵花添添彩?我妹子没那闲工夫给你装点门面,你也别在这里辩解了,说不出什么结果来,你想要的也得不到,还是回吧。”
刘洪涛自然有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清高傲气,既然他已将自己的身份放到这般低了,花家人还不买帐,他不会在这里继续让人看笑话,拉着徐三娘往回走。他总有一天会让花家人后悔这么对待自己,陆良……终有一天这个嚣张跋扈的人会落到自己手里,到时候他会将将这些人全部踩在脚底下。
看热闹的人见刘家母子走远了,虽然好奇这陆良来做什么,可又怕他给惦记上也慢慢的散了。花月看着娘直直的目光叹了口气,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花大点着了旱烟吸了一口,悠悠说到:“这事就这么翻过去吧,以后谁也别提就是,花月的事不急,先把城子的事给办了。我和你娘这几天一直瞧着,也和张家人商量过了,给你们两定了就是了。二妮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们心里清楚,也别细挑人家会不会地里的活,还是那句话,人家养闺女又不是给你家当丫鬟的,花月身上是这样,二妮也是这样。你也别推着,就这么定了。”
二妮小脸红扑扑的,羞涩地抬头看了一眼花城又赶忙低下,小声说:“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会用心学的。”她扔了所谓的颜面换来一辈子能与他相守,这便知足了。他不喜欢什么,她努力去改就是,等到有一天她把自己身上的毛病全都改掉了,花城就会满意她了吧?
花月看着这桩阴差阳错的亲事只觉得苦笑不得,眼睛对上陆良古井无波的的眸子,心里一阵叹息,这尊大神还在这里,她该怎么办?他可真实在,肩上扛着两只鸡,脖子上还挂着一串蒜圈,身后背着个篓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冲她傻乐。
蔡氏拧着眉头将陆良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她是过来人,看得明白他眼底的情意,忍不住一阵叹息,真是孽缘呐。看着体面的人骨子里的弯弯绕绕那般多,连她差点都给蒙了过去,这不看好的倒是一门心思的待女儿,只是眼前这人名声太坏,万一他惹的那些仇家找上门来,自己这弱不经风的女儿可怎么应付?不说女儿,就是他们一家四口都难应对,还是再慢些给女儿物色罢。婆母要和善,男人要听话,这样女儿日子才好过些。
所有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蔡氏沉声问:“陆良,你来做什么?当初你娘可是与我们两口子保证过了,不会再让你缠着我女儿。”
陆良恭恭敬敬地道:“婶子,陆良真心待见月儿,想娶过门做媳妇,求婶子成全。”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两只活鸡被束住了爪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叫声,花月看着好笑却又心暖。
蔡氏摇摇头,也不说为什么直接说道:“你回去吧,我不答应。”
陆良固执地将身上的东西全都解下来,含笑又恭敬:“一点心意,虽薄了些,还请婶子收下才好。陆良不急着要婶子答应,只求您给陆良个机会,您的担忧陆良心里明白,几多言语算不得数,婶子的吩咐,我会努力去做到。”
蔡氏好笑地说:“做个好人你能成?”
花月身子僵了僵,咬紧唇瓣看着陆良,眼里无不担忧,落在蔡氏眼里更是一阵好气。陆良的名声早已经成了定局,他就算做再多的好事也没人当他是好人,就像姚大山一家子,他帮他们抹去了欠钱五爷的那条命,而他们却倒打一耙想要讹人,这样未免太为难人了。
陆良没有说什么,而是站起身笑道:“陆良会想办法办到。”说完冲着花月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花城转身离开了。
花月走到蔡氏身边,小声地问:“娘,你生气了?我和陆良……”
蔡氏一脸严肃地说:“我当初问过你,你说和陆良没什么,现在闹的是哪出?你这是在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你知道吗?”
花月垂着头,嗓音里含着认真:“娘,我只是看清楚了,伪善不如真恶。陆良天不怕地不怕,除却外面的人扣在他头上的帽子,他对我很好,是一个和您所看到不一样的陆良!”
第三十五章
蔡氏也不过是存心为难陆良罢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让你去做?更何况就算他改了也没人信陆良是个好人,想来陆良一早就明白这点,未见半点急迫,不忙的时候便去花家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蔡氏撵了几次,抵不过这人的厚脸皮,加上女儿总在自己耳边念叨,她就是有再大的气也得消下去。
不忙的时候她就靠在门边,透过门缝看陆良在院子里劈柴,偶尔和花月说两句话,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与其他时候沉默的样子大不一样。不知他说了什么,花月笑得眉眼弯弯,其实不论其他,这两个孩子是村里最周正得人儿,坐在一起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这几天不难看出来陆良是个勤快人,身子骨壮实又有力气,有眼色,次次上门来都带东西,都是些寻常生活中用得到的东西,盐油酱醋这些东西并不便宜,他一带就不少,足够吃一个月。陆家也不是富裕人家,从哪儿来的钱置办这些东西?该不会是……蔡氏拍了拍裙摆在灶前沾的灰,走到陆良身后,一脸严肃地说:“陆良,回去吧,你家里的活还忙不完,难不成你等着让你娘做?我家人多,随便搭把手就成。你带过来的东西,我搁在那里没动过,你一并带回去吧。”
陆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斧头放下,柴火的碎屑随着他起身尽数掉落在地面,他笑得腼腆,认真地说:“婶子,那些东西是我用在山上猎来的野物换的,我家里的够吃,我把这些柴收进去就回。”
花月看着陆良神色淡然地继续忙手里的事,今天大哥和爹去镇上干活了,家里就剩她们娘两,这几天娘因为陆良的事不愿搭理她,她憋了满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得倒豆子似的全倒给了陆良。陆良这边还安慰着她呢,娘又开始撵人了,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陆良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想到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看着倒是有几分应景的。
将人送走,花月站在蔡氏身边,小声问:“娘,您还在生气吗?”
蔡氏看着女儿眼睛里没有半点波动,轻声回问:“你说呢?月儿,刘家的事是娘糊涂,被外面的那一层好给挡了眼,谁知道他们骨子里是这样的人家。像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还小,娘怕了,要是走错可怎么好?陆良平时都是这样对你?”
花月违心的点头,想起陆良气势汹汹,双目如炬,咬牙切齿的模样莫名觉得有趣,原来能将他逼至此的也只有自己了。
蔡氏没再说什么,而是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道:“差不多要回来了,该做饭了。”
到了晚上两口子都躺下了,蔡氏问花大:“你现在是个啥想法?那陆良,总不能就这么由着她上门吧?不明不白的,到底算怎么个事?”
花大将被子拉上去盖着头,声音闷闷地:“我瞧着倒是个稳重的,要是身上没那么多污糟事,肯定不会耽搁到现在还娶不上媳妇。都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对咱们家闺女是上了大心的,这几年也没听说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看看吧。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也别怕外人说什么难听的话,随他们去。有功夫你去和城子说说话,我瞧他挺不乐意咱们给他定的亲事,儿女都是债,看他们做了爹娘,咱们这辈子的事也算办完了。你也别总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看开些,我见你又多了两根白头发,快睡吧。”
蔡氏一把将花大的被子拉下来,急道:“那你是同意花月和陆良来往了?虽说挑不出什么错处,可也是谁家都避着走的人,咱们花家相来相去相来这么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是不怎么舒坦。”
花大从她手里将被子扯回来,翻个身口齿不清地说:“天大的事都大不过睡觉去,今儿累得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老了,年轻人半天都不喘一下,他却跟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话音刚落就打起了呼,气得蔡氏骂了句:“真是头猪。”
陆良这几天老往花家跑,翠莲难得碰到他一回想和他说两句话,他很快跟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心里哪能不吃味?可是再折腾又能怎样?终归不是自己的,想到此抹了抹眼角,大步走进陆家,她做了点爽口的菜,陆大娘爱吃这口便送过来,两条腿跑习惯了,怎都拦不住。
入了冬各家院子都是一片萧条,这会儿也没什么事要做,陆良和花月蹲在篮子前看着活蹦乱跳的灰兔子有说有笑,蔡氏从外面回来见了摇摇头,多大的人了……不愿正视的心底却泛起几许波澜,爷们向来看不上这些东西,不是扒皮就是烧着吃,陆良认真和花月说话的样子,看的她心头又是一堵。
外面的人见了她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她也懒得理会,见了陆良,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孩子嫁给他,可放眼望去全村能看入眼的没几个人,经刘家人那么一闹,陆良在当中这么一搅和,本来有心思的也都转头和别家姑娘定了亲。这不上不下的,整得她心里怪难受的,都怪自己当初急,早知道是这个德行,还急个屁?
陆良察觉到身后有道复杂的目光紧跟着他,抿了抿嘴,站起身看着蔡氏叫了句:“婶子,我来看有没有事要帮忙,没事我就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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