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四五天才停,雪堆了厚厚的一层,她扫了没多久,只见有个称陆良为大哥的唇齿白净的小子红着脸跑过来直说他来就是。原来他叫东辰,秀气白净看起来比自己都小,问过才知道果然和自己一般年纪,长得瘦弱力气却是不小,没多久就把院子给整理出来,像小山丘一样的雪堆在院子中间。
太阳西斜,光打在雪上折射出晶莹的光亮,天空湛蓝如洗,一切都很明亮,只是受不住消雪时候的冷风。而那个眉眼间带笑的人,却累得大汗淋漓。
婆媳两人坐在炕上说笑,花月在陆大娘的指点下将皮毛帽子缝得很是好看,正动手缝外面套的毛皮外衣,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脆的声音,登时抬头看过去,那道主人的声音已经掀起了里屋的帘子走进来了,可不是翠莲。
陆大娘放下手里的活笑道:“天这么冷怎么来了?”
翠莲也不客气径直在陆大娘身边坐下来,将手里包着的小罐子放在炕上,轻声道:“今儿炖了鸡汤,想着您爱喝就送些过来。陆良和花月成亲那天我避嫌没来,可是这是好事,我打心里高兴,要是不来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就占个便宜让花月这新媳妇喊我声嫂子,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没必要因为外头几句歪道话断了往来,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这是我去镇上扯的布料,瞧着很衬花月,花月别嫌弃才好。”
陆大娘心里叹息一阵,翠莲的心思谁不明白,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得下惦念自己男人的人时常往家里跑,她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表情太过热情,也不知道儿媳妇会不会生气,翠莲的东西花月该是不会收的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花月满脸含笑地接过来,笑着说:“这布料上的石榴花真好看,嫂子眼光真好,我穿这个颜色显得白,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翠莲也没想到花月竟会这般大方的收下来,心里也跟着一阵喜,她希望陆良过得好,所以她会将自己的心收起来,就这么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安然无恙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花月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方感陆良和别的女人有瓜葛,唯独对翠莲不会,她甚至很佩服翠莲,不计较名声一直跟在陆良身后,换作别人巴不得自己不和陆良有来往,而她却在自己犹豫不定的时候,像是一记重锤把自己敲醒了。
这个女人的痴心让花月赞叹,更为她的无私折服,自成亲后她再没上过门来,陆良动身去了北疆这才过来,花月怎么能讨厌得起来?感情本就是由不得人的,谁也不能站在高处信口雌黄的去评判一个人。
翠莲轻咳一声,嘴角微颤着笑道:“你看得入眼就好,我婆母一人在家我先回了,往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能帮着就帮着些。”
婆媳两人送走翠莲后先是一阵沉默,还是花月忍不住笑问:“娘,您怎么了?”
陆大娘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怕你不待见翠莲,毕竟她的心思……你也知道,这……”
花月掩唇笑得肩膀直颤,眼睛里漾出明媚之光,摇头道:“陆良倒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这么待他,换做别人肯定是想让我不痛快,只有她没那个心思。她陪在娘身边不少日子了,也该和女儿一样亲,怎么能因为我就断了来往?其实我倒是挺喜欢她这股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总比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的强。”
陆大娘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说道:“这话倒是对的,当初我也是看这个孩子心眼好,又没了男人,我看她可怜见了有功夫就多开解她,一来二回的便熟了。你们都是好孩子,能相互帮衬着再好不过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送走一天一天,也不知道陆良他们走到哪里了,这么冷的天没着凉吧?往后,她想陪着他一起去北疆,这样不必忍受分离之苦,可是想到屋里还在忙着做针线活的老人,她只能叹了口气,他在外面奔波劳碌,家里的事只有自己打理好才能让他放心。
婆媳两人自陆良离开后更是不怎么出门,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又说了什么话未曾传入耳中,一心等着陆良回来。
花城这两天忙着到镇上干活,好不容易闲下来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二妮做午饭。二妮得了婆母提点可是上手还不甚利索,刚将炒好的菜盛出锅,只听坐在屋子里的人说:“吃过饭我去看看月儿,家里也没个爷们,有什么活我也能搭把手。”
二妮搓了搓手,脸上泛起一抹淡粉,她还是这么没出息,天天睡在一处可是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红:“我和你一块去,我有几样小物什也想带给她。万一她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岂不是耽搁了。”
花城撇了撇嘴:“我们一起长大,她什么话不能和我说?往后家里没事你就去陆家多坐坐吧,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也该无趣。”
二妮点头应了声:“知道了。”而后走到爹娘屋子前,叫了声:“爹娘,快吃饭啦。”
花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越发待见这个丫头了,不管学什么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在努力对自己好,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两口子只有彼此待见了,日子才能过好。
蔡氏听他们打算去看月儿,拨拉菜的筷子停了下来,无奈道:“我也想见这丫头……算了,一会儿你们去割一刀肉给送过去,这丫头病好后就喜欢清净,当初我让她给我半个什么事都扭扭捏捏,她嫌和别人打交道麻烦,天儿又冷,肯定懒得出门,这个懒丫头。”
二妮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蔡氏没好气地看着她笑:“别笑,你以前当姑娘那会儿也比月儿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个路子。”
花城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一阵暖,要是妹子能在家里多待阵子就好了。宫里采选秀女的事儿总算像阵风似的刮过去了,村里的女娃大多都匆匆配了人家,将貌丑的淘汰掉,还是有几个模样周正的被带走了,当中喜忧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吃了午饭,二妮本想洗过碗再去,蔡氏摆摆手将他们两口子撵了出去,待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和正准备抽烟的花大说:“你说孩子们长得多快?以前看他们小小的在一起玩,眨眼的功夫,还是他们几个,可一个都当了我的儿媳妇了。咱们家月儿……我也不求陆良能让她过富家奶奶的日子,只要他们能安安稳稳地,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满足了。你别瞪我,养女儿有什么好?好不容易看她长大了,马上就去别人家了,我这当娘的不想我的月儿也跟着受这个苦,心里头太不好受了。”
花大吐出一圈青色烟雾,咧开嘴笑:“生男生女还是你说了算的?送子观音的活你来干了就是了,一天到晚的瞎寻思。”
蔡氏在他肩头重重的打了一下,笑骂道:“什么话都能乱说?呸呸呸,娘娘别怪罪这个满嘴没正经的人,让我家月儿怀个儿子。”隔空求完菩萨,自己都忍不住乐起来,两口子隔了那么远,自己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还是让女婿平安回来才是。
花城在路上被人绊住说了两句话,晚了半刻钟才去了陆家,刚到院子外面就听到屋里像是炸了锅,也不知道再做什么,声音乱糟糟的。两人赶紧进去,只见花月手里拿着擀面杖追着她的大伯子陆时一个劲的打,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陆大娘坐在一边气得直叹气。
“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抄家呢?花月,你把家伙给我放下来,瞧瞧你成什么样子?”花城发火的声音和陆良的有几分相像,低沉中含着威严,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显得尤为突兀。
花月朝着陆时的屁股上又抽了两下才解气,一张俏脸透出好看的粉红色,两只饱含怒气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径直走到陆大娘身边安抚道:“娘,你就不能惯着他们,找你拿钱还这么有理跋扈,不就是仗着陆良不在家?他不在,还有我呢,哪那么容易让他们逮便宜?”
东辰一早就得了陆哥吩咐,家里有个什么事让他帮着些,说话不成动拳头就行了,安稳了几天,这天他才来就听屋里闹得不可开交了,他倒是想进来动手,奈何陆哥的这个小媳妇气势足的很,连点缝隙都不给人钻,他就这么看她追着陆哥的亲兄弟打了一圈,看着看着倒是觉得有趣的很。
二妮也是一脸惊讶,花月以往都是眼高于顶的,即便有人惹她不快也不过是甩个白眼,这还是第一次见花月动这么大的肝火,她抬头看向花城,只见他坚毅的下巴紧绷,一派冷淡模样,看来是气得不轻。自家的妹子,他肯定舍不得,那么只有陆时两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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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陆大娘不愿意闹得不好看,沉着脸呵斥陆时两口子:“当初是你们闹着要分家,这便成了两家人,你们还来做什么?陆时,你拍着胸脯问问你自己,我这几年可吃过你的穿过你的?阿良忙着外面的还得顾着我,你做哥哥的可有说过半句人话?我好歹做了你二十几年的娘,不忍心你饿着肚子,用你的话来说为了小孙子,我把我攒的钱给你过日子,你可倒好,当我这里是银庄?”
陆时在花城那声嗤笑中脸色涨得通红,刚要开口,站在一旁的乔娟拦住他,扶着腰往前走了两步,气鼓鼓地说:“娘,您这话说得可真是见外了,当初我嫁到你们陆家的时候连聘礼钱都是东拼西凑的,穷穷酸酸的成了你家的媳妇,我说什么了吗?就算分家,我们也不过是拿了二两银子,几个锅碗瓢盆,还有那一亩半地,再瞧瞧二弟成亲那天的排场,多风光呐?吹吹打打的,连做席的师傅请的都是最好的,那天光那几桌饭就得二两银子罢?娘,要我说您也太偏心了,既然攒了钱就该两兄弟平分,陆时问您也不过拿了半两银子,比起二弟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花月阴着脸,温暖的光照进来,将她巴掌大的小脸包裹起来,怒目中含有万千风情:“你这是端的什么理?进门就翻箱倒柜跟贼又有什么分别?”
乔娟阴阳怪气地砸吧砸吧嘴,抬起下巴看着花月:“弟妹,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天天能有好日子过,自然不愁,我们可没法和你们得宠的比,天天过得紧巴巴的,活不下去只能找娘来救济了,你既然不缺钱那就大方些,借个五两银子,我们立马走。”
花月冷笑一声:“拿银子?想得美,把你刚才从我屋里拿的耳坠子放下,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偷鸡摸狗的习惯,在这里耍无赖?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打。”
乔娟乌黑的瞳孔缩了缩,梗着脖子不认,扯高嗓门道:“娘说你们没钱,骗谁呢?我刚进门的时候看到你往房间里藏了个小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银子,你们还讲不讲理?诚心欺负我们一家子没本事是吧?一家人却非要看我们在外面乞讨过日子才成?”
花城见妹妹被气得浑身冒火,倒是能理解了她方才怎么会那般收敛不住,这么会胡搅蛮缠,嘴上全是胡说八道的女人,连他都想动手打,抬手将躲在乔娟身后的陆时拽着领子拖出来,冷冷道:“陆良走了,你就觉得她们好欺负了?想要钱还不容易?白莽山上的野物在镇上吃香的紧,抓着就能得四两银子,有本事去啊?真不是个男人,往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上门来找事,可别怪我这个外人插手。”
东辰将人接过来,将陆时的胳膊扣在身后,不过轻轻一碰就听到咔嚓脱臼的声音,沉声道:“陆哥一早就猜到你要上门来闹事,果不其然,给你点教训快滚。”
乔娟又急又怒,扶着头冒冷汗的陆时往出走,再要走出门槛的时候,花城把脚伸出去,挡着她淡淡地开口:“把东西留下。”
乔娟这才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对玉葫芦耳铛,花月对这一对耳饰向来宝贝的紧,早上忙着干活才忘了带,放在手心里擦了擦,狠狠地瞪了一眼乔娟。
乔娟走出门才朝着屋里破口大骂:“别得意的太早了,早晚有你们受的,风水轮流转,等转到我们这里来,有你们好果子吃。死老婆子,让你偏心,我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陆大娘心里堵得慌,叹口气说道:“可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只会给我添堵的白眼狼,阿良自小懂事,帮我干活,长大后更是想尽办法赚钱让家里过好日子,那个好吃懒做的东西……我到底是为什么一直委屈我自己的孩子让他过服帖日子?当初就不该管,如今倒好,成了我陆家的罪过了。”
花月心里也跟着难受,婆母也是伤透了心才会说这番话,安慰道:“您对得住他们了,养育之恩大过天,往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您要好好养身子,别让陆良担心。”待婆母点头,她才看向大哥,不好意思地笑:“大哥和嫂子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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