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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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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朵默默下车,跟在他后头走进去。

李广生看见安小朵的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工作太累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他一时间搞不清状况,不明白黎孝安为什么会突然带着他仇人的女儿过来。

“她刚才撞车,给她做个检查。”黎孝安反客为主地坐在李广生专用的按摩椅上,淡淡吩咐了一句。

叫来值班的护士带安小朵出去,李广生关了门,一脸严肃地走到老友面前,说:“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又跟她一起了?”

“只是路上遇到。”顿了一顿,黎孝安说,“给我开点止痛药。”

李广生吓了一跳,盯着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你也撞车?”

黎孝安咬牙说:“胃痛。”

李广生横了他一眼,转身去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又倒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我就说嘛,你气色比她撞车的人还糟糕,痛成这样你死撑什么啊。”

黎孝安一声不吭地接过药片和水,仰头服下。

“你躺一会儿?”

“不用。”

李广生也不勉强他,老友的脾气他最清楚。想到安小朵,他愁得眉头拧了起来,忍不住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要想清楚,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就离她远点,你总不希望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吧?”

黎孝安脸色微变,握杯的手一紧。

李广生自觉失言,一时脸色讪讪。自己一个局外人记得的事,当事人又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黎孝安抱着一身血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安小朵冲进医院来,他从未在这位认识快十年的老友脸上见过那样焦灼和恐惧的神态,他甚至隐约觉得如果当时他宣布抢救无效,那黎孝安估计会当场发疯了结他这个主治医生,再了结自己。

安小朵做完检查,回到李广生的办公室,李广生倒了一杯水给她:“我问过了,没什么大问题,额头的淤青过几天会自己消掉,或者我私人送你瓶药油?”

安小朵摇头:“不用了。”

环视了四周,她又问:“他呢?”

李广生像是这时才恍然想起来:“哦,孝安啊,他说有事先走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送你一程。”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安小朵将杯子搁到桌上,“医药费……”

“哦,不用,又没开药。”

李广生是这所医院的高层,他说不用就不用,安小朵也不欲多说:“那,再见。”

李广生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狭长的走廊里,女孩瘦弱彷徨的背影让他忽然有些不忍,匆忙拿了车钥匙追上去:“还是我送你吧,台风天不好打车。”

安小朵低着头,嘴里小声说:“不用了,我家离这边不远。”

借着走廊的灯光,李广生瞥见安小朵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顿时懵了一下。

就这么一愣神,安小朵逃也似的跑掉了。

杵了片刻,李广生叹了口气,转身回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暗暗内疚,他出声提醒,明明是为了这两人好,可为什么一看到安小朵的眼泪,他就觉得好像欺负她的人是他自己呢。

安小朵没有带伞,到家全身湿透,匆匆洗头洗澡换上睡衣,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

前几天杜梅给了她一个外文稿,截稿期很紧,下个月就要的。明明赶着交,可她今晚状态很不好,盯着密密麻麻的外文,半天也没翻完一段,不停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胸口像嵌着块石头堵得难受。

叹了口气,她起身去厨房泡咖啡,顺便看看小狗。两天前她经过楼下的垃圾桶,看到旁边搁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五只刚出生的奶狗,因为那天凌晨下过一场大雨,纸箱被雨水泡烂了,那么小的狗哪里经得住风雨的侵袭。她不死心,仔细查看了下,发现其中一只个头最大的还有呼吸,她忙送去宠物医院救治,但医生什么救治措施都没做,只说太小,又淋了雨,救不活了。

她只好抱回家里来,尽管有医生断言,可她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小狗能坚强地活下来。

蹲在简易的狗窝前,她伸手摸了摸它,手指触感却不像想象中的柔软,她心一凉,慢慢被无力感填满——晚上出门前她还抱过它,用小药瓶喂它喝奶,那时候它的身体还是暖的。

抚摸小狗发僵的身体,她想起以前有一次她也是捡了只病恹恹的小狗回去,养了快半个月,她有事回家了一趟,回来却发现狗窝里的小狗不是她捡的那一只,问黎孝安,黎孝安随口说丢掉了,她一下子信以为真,急得快哭出来,任他怎么哄都没用。后来岑阿姨悄悄告诉她,小狗是病死的,黎孝安怕她难过,跑了好多个流浪狗收容所才找到这么一只很像的回来,没想到她还是认出来了。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打给黎孝安。接通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喂,你好。”

她狠狠愣住,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住,怎么也开不了口。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在对方的连声催促下,她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我找黎律师,请他接电话。”

“他在洗澡,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她静默了一下,说:“不用了。”

在对方反应过来前掐了线,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他已经走远了,而她还在原地傻傻地等着。等什么呢?难道还指望他会回到自己身边?安小朵,别傻了!

去阳台找了个纸盒,将小狗放进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也不知是在伤心小狗,还是在伤心自己两年前就死去的爱情。

漫漫长夜,她既睡不着,稿子又看不进去,脑子一团乱麻,心里空得厉害,忽然想起柜子里有一瓶红酒,是乔柯听她说夜里睡不好硬塞给她的,让她每天睡前喝上一小杯。

把酒拿出来,用开瓶器拔出瓶塞,她直接对着瓶嘴仰头猛灌,一股灼热从喉咙直直蔓延至胃里,不一会儿就头皮发胀发麻,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地板好像扭曲起来。

她抓过手机又打给黎孝安,这次是他接的。

“黎孝安……”

“有事?”

她嗯了一声,语调拖长,像是在撒娇,可是又充满了委屈。什么事呢?她苦苦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你……”她没忍住打了个嗝,酒气冲到鼻子,她难受地皱了皱眉,“你不是跟何小姐拍拖吗?那个人不是何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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