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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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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大作,是医院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随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走。

吴立轩在后头追问:“出什么事了?”

“萌慧情况恶化,进了急救室。”

吴立轩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黎孝安被周诺言叫去办公室,就他在外面守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脸上的焦虑也越来越浓重。没有信仰的他此刻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祷告各方神明,请他们对里面的女人仁慈一点,放过她,至少不要这么快带走她。

吴立轩认识李萌慧很早,那时候他还没毕业,一次和几个同学去电视台做兼职,那时候电视台在办一个选秀比赛,吸引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报名参加,李萌慧就是其中一员。那年她刚满二十岁,涉世不深,很单纯,因为自小在台湾长大,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偏偏电视台安排给她的表演节目是朗诵诗歌,她彩排几次效果都不尽人意,被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和竞争者多番嘲弄。有次吴立轩撞见她躲在更衣间里哭,便过去安慰了她几句,还纠正她发音上的不足,选秀比赛结束后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李萌慧虽然在那个比赛里没有拿到好名次,但是命运之神垂青了她,有家模特公司看中她靓丽的外形和高挑的身材,与她签了为期五年的合约。她在梧城人生地不熟,吴立轩带着她融进自己的圈子里。在一次聚会上,李萌慧看到黎孝安,让吴立轩意料不到的是,李萌慧一改平日矜持内向的性格,对黎孝安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两人拍拖不到一年就结婚,李萌慧很快有了身孕,生下了元元,可谁都没想到,两人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一年。

吴立轩是在他们办完离婚手续之后才知道的,不久李萌慧就跟郑三木回了台湾。想到郑三木这个人,吴立轩内心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其实,他跟郑三木一点都不熟,统共也就见过他两三次面,但每次见面的感觉都很糟糕。郑三木是李萌慧父亲在世时收的养子,不学无术又贪婪至极,当初李萌慧和黎孝安在一起时,他将李萌慧当成摇钱树,多次勒索唐家。想到李萌慧这些年落在这个人手里,吴立轩心里内疚不已,如果他知道郑三木会那样对待她,当初他就不该由着她回台湾,哪怕是强留都要留住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吴立轩在心里祈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只要李萌慧能够渡过这个难关,他愿意用自己的下半生好好照顾她、保护她,她不接受他也不要紧。

安小朵一进门,岑阿姨立刻迎上来,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包,一边数落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就去吃个午饭嘛?小朵啊,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跟从前可不一样了……”

身后的岑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安小朵没做回应,精神恍惚地上了楼,经过书房时她敲了敲门。岑阿姨在楼下喊她:“小安还没回来呢。”

安小朵说:“他回来吃饭吗?”

“没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没接,可能在忙。”

安小朵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顺手开了电脑。手机响起来,是褚葵打进来的,她立即按下接听键,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嗯,出租车司机说那个女人是在瑞慈医院门口下的车。”

“瑞慈医院?”安小朵蹙眉,周诺言不就是瑞慈医院的院长吗?可惜她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可以拜托周诺言查一下。

“去医院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去探病,另一种是去看病,你猜那个女人是去干吗的?”

安小朵想了想,说:“不管她去干什么,我们守株待兔,明天去大门口守着,只要她再去就能逮到。”

“万一她只是去探病,去过一次就不去了呢?”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褚葵小心翼翼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黎孝安?他人脉广,没准几个电话就能查出来了。”

“我爸宁愿自己坐牢也要替她顶罪,他一定有他的苦衷。现在他人都不在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就想找到那个女人,把当年的事弄明白。”

褚葵安慰她:“放心吧,会找到的。”

挂了线,安小朵握住鼠标,点开桌面的游戏,机械地玩起来。打到第四关,岑阿姨来催她下楼吃饭。已经快八点,黎孝安还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想问他回不回来吃饭,谁知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掐掉,她心想:难道他这个时间点还在开会?

坐到餐桌旁,她心不在焉地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黎孝安的电话才回过来,解释刚才有事不方便接听。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晚点,你不要等我,早点休息。”

“好吧。”

吃过饭,她走进房间,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父亲的遗物。父亲的遗体最后是送去火化的,她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张照片和那幅他生前最最珍视的肖像画一起放进了他衣服里。父亲半生颠沛流离,身无一物,能留给她做纪念的也就是他生前用过的手机,以及那个被王剑偷拿出来的记事本。

安小朵将它们拿出来摆放在梳妆台上,定定地望着它们出神。

手机早已没电,开不了机,她去找了一个万能的充电器来插上,她也不懂现在充电来做什么用,或许只是为了再看看父亲过往发给自己的那些短信。他没有删掉那些短信,保存在已发送栏里,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提醒她要多喝水、要午休之类的短信。

妹妹从虚掩的门边钻进来,她俯身将它抱起来逗哄着。岑阿姨现在不太允许妹妹接近她了,说是对胎儿不好,她科普了好久都改变不了岑阿姨的观念,当着岑阿姨的面她只好尽量不理睬妹妹。起初妹妹以为自己失宠,抑郁了好几天。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打开来看,是一条诈骗信息,按下删除键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她曾借父亲的名义给那个女人发过短信,只是后来不知是被对方看出破绽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发出去的短信如泥牛入海,再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想到这里,安小朵计上心来,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再试一次。

她略一沉吟,编辑了一条短信,写道:“我已回到梧城,可否一见?有要事相商。”然后发给那个女人。她赌的是对方还不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然而等到深夜,手机也没有响过。

黎孝安快十一点才回到家,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才进安小朵的房间。他将动作放得很轻缓,怕吵醒床上的人,谁知刚一靠近床沿,她马上睁开眼,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黎孝安皱眉:“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

“怎么了?”他打开壁灯,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柔和的灯光下,她仔细端详他,发觉他满脸倦容,便关切地问道:“最近律师行很忙吗?”

“嗯,有一点。”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这段时间不能经常陪你,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岑阿姨说,等忙过这段我们就去注册,好不好?”

“好啊。”她觉得痒,微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今天我跟褚葵去吃干锅鱼,可好吃了,改天我带你去吃。”

“好啊。”他抬起身,目光温柔。

第二天安小朵醒来的时候,照例没看见黎孝安,问过岑阿姨才知道他七点就出门了。

她跟褚葵约好九点在医院门口碰头,现在还早,她洗漱之后自觉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岑阿姨现在看她看得紧,不吃早餐绝对不放她出去。

她正吃着三明治,忽然听见嘀的一声响,她呆了一呆,将手里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抓过餐巾擦了擦手,然后从搁在一边的包里取出父亲的手机。

果然,有新短信进来。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按下接收键。

“早上十点在旧时光咖啡馆见。”

她退出去细看了一眼号码,又点进去重看了一遍短信内容,确定无误后她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终于要接近真相了,她攥紧手机,匆匆起身。

在车上,她给褚葵电话,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九点见面取消。早早赶到对方短信里提及的地点,她找了个较为隐蔽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静候对方出现。

在浓郁的咖啡香中,她从八点半等到十一点,那个女人始终没有露面,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今天是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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