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知误会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态度强硬又蛮横道:“你一个小孩子家的,老身跟你说不清楚,你让沈氏出来,我今儿来要接走我们顾家血脉?”
“顾家血脉?”耀哥儿眉头微皱,瞧着顾老夫人的眼眸凝结一层寒霜:“我们兄弟四人都姓沈,哪里是什么顾家血脉,您老年纪大了,怕是痴傻了吧。你找顾家血脉,找胖球去啊,来我沈府门前大闹是何意?”
争论间,周围聚拢了不少人,有认识顾老夫人的,听见胖球两字,都捂唇偷笑,武昌侯府的那个蠢东西,可不就胖成球了吗,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顾老夫人火了一把年纪,深谙口水淹死人的道理,眼看别人指着顾家的脊梁骨骂,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掐一下腰间的赘肉,疼得呲牙咧嘴,泪水瞬间溢出眼眶,面上悲悲戚戚:“都说着沈夫人心地善良,还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令,老婆子怎么觉得这沈府欺负人呢,孩子明明是我顾家的血脉,沈夫人偏不让老婆子看一眼。老婆子一把年纪图什么呀,不就是图儿孙平安无恙吗,如今连孙子的面也见不到,到了底下见了祖宗,我有何颜面呀。”越说哭得越伤心。
这一幕把温婉吓住了,论演戏,这个老婆子敢称第二,没人称第一,说哭就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这正合温婉的意,她也陪着哭起来,还说婆母想念孩子,思念成疾,听闻孩子到了京都,马不停蹄来接孩子回去,结果被挡在门外,连见孩子一面都难如登天。
舆论的风向立刻偏向顾家。有些人开始对耀哥儿指指点点,说沈府不讲理,人家想家亲孙子,怎么能拦着,这也太霸道了。
老太太一把年纪,还在外面等着,想念孙子而不得见,这也太可怜了。
听闻沈夫人是武昌侯府曾经的儿媳妇,如此不敬婆母,怪不得顾家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要是我们家有这样的儿媳妇,我早打死她了,娶妻娶贤,万万不能要这样的儿媳妇。
武昌侯府如今的儿媳妇是个好的,听闻视嫡子嫡女为亲生,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议论声滔滔不绝,都是骂沈颜沫的,气得耀哥儿面红耳赤。他才十一岁,虽有些见识,也没遇到这样的事。
耀哥儿虽恼羞成怒,脑子却不笨,立刻指着温婉和顾老夫人道:“你们胡说,我娘亲六年前和离。我今年十一岁,弟弟今年九岁,哪里是你们武昌侯府的血脉,你们想血口喷人,能找一个好点儿的借口吗?是不是觉得娘亲生意做大了,想上门讹诈钱财,武昌侯府穷到这份上了?”
他红口白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绝口不提双胞胎的事。
一听这话,看热闹的人目光有些变了。
耀哥儿见状心里更有了主意,侧脸又见顾老夫人哭得可怜,偷偷在腿上拧一把,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对着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道:“大家来评评理,我娘亲一个和离的女人,孤苦无依,京都无她的容身之地,她独自一人跑到扬州讨生活,见我与弟弟可怜,才收养我们,视若亲生。”
“江南水患,我娘亲出钱出力,拯救多少百姓,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江南谁人不知沈夫人,提起沈夫人都竖起大拇指。水患过后瘟疫泛滥,我娘亲不眠不休,与薛神医爷爷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又和济世堂一起控制住了瘟疫,保住了江南百姓的性命,怎么就是无情无义,无才无德的人了。在我心中,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面哭一面说,令周围人动容。
也有人听说过江南的事,也知沈夫人其人,却不知是眼前的沈夫人。听耀哥儿这么一说,风向又转了,对顾老夫人说:“你们家与沈夫人和离六年,这孩子十一岁了,怎么可能是你们家的孩子,查清楚再上门,免得丢人现眼啊。”
“就是,就是,沈夫人若不是好人,这天下就没有好人了,把养子当亲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们顾家能做到吗?”
“他们顾家做到什么呀,要债是一把好手,敲锣打鼓的,那阵势我至今还记得呢。”
这京都不乏好事者,更何况与武昌侯府有仇的人,那就多了,当年讨债一事历历在目。
耀哥儿痛哭流涕,还不遗余力抹黑顾家,又说沈颜沫如何不容易,某年某月做了什么善事,连皇上都嘉奖了。如今有人抹黑沈颜沫,是看不惯沈颜沫得皇上的恩宠,还是觉得皇上有眼无珠,错把恶人当善人?
“谁说咱们皇上有眼无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嗓音尖尖细细的嗓音,由远及近而来。
顾老夫人听见这声音,瘫坐在地上,暗道一声:完了,她就不该听信温婉的话,那沈氏早与儿子和离了,无论生下男女,都与他们侯府毫无瓜葛。
耀哥儿一听是熟人,唇角微微翘起,随后又在腿上拧一下,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委屈地喊了一声:“公公,您怎么来了?”
“耀公子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您了?您告诉咱家,咱家饶不了他。你快别哭,若是太后娘娘看见了,不定多伤心呢。您哭得跟泪人一样,老奴看着都心疼,何况是太后她老人家。”太监走到耀哥儿跟前,满脸疼惜,从怀里掏出快锦帕,为耀哥儿擦眼泪,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好似在擦拭一件珍宝。
顾老夫人听到这对话,更是面如死灰。
第58章
不过耀哥儿可不打算这样放过她,在她震惊绝望中,说出的话抽掉她浑身的力气,一丝也不剩。
“公公您可要给我做主呀,有人说我和弟弟是顾家血脉,要把我们带走。我们是谁的血脉,太后和皇上最清楚。”耀哥儿抽噎着,眼睛瞥向顾老夫人,那模样委屈极了。
太监是太后的人,自然知道耀哥儿的身份,他们是太后的心头肉,如今受了委屈,自然不能轻易算了,他也顺着耀哥儿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冷凝嗓音尖锐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说你是顾家血脉,这事得与太后她老人家商议商议。”
温婉的心此刻像被人凌迟后,又一片一片放在火烧烤一样。她哪里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连太后身边的太监都对他礼遇有加,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到底是何种身份,不是她们能打听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有几分小聪明,不敢得罪顾老夫人,更不能得罪宫中的太后,忙跪下认错:“都是臣妇愚钝,认错了人,还请这位太后宽恕。”
她说话时又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忙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太监手中。又听温婉开口道:“这位公公,都是民妇的错,民妇给小公子赔罪,还请小公子原谅,一点诚意,还望小公子莫要嫌弃,拿去买点零嘴或小玩意儿。”
周围的人都看着,耀哥儿也不好揪着不放,毕竟娘亲是有名的心地善良。作为她儿子,他也不能“刻薄”,要“大度”,才能显出娘亲教导有方。
“你起来吧,都说不知者不罪。我堂堂男子汉,岂能跟一介妇人一般见识?”耀哥儿故作大方,拿起荷包塞到温婉怀中,“我岂能要你银子,江南那么多百姓,我娘说救济就救济了,还能缺我的零嘴,我若要了你的银子,别人怎么看待我娘亲,你这是打我娘亲的脸呢,我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你为何处处设圈套,让我往里跳,我娘与你又何仇恨,让你这样处心积虑陷害她。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
周围的人又开始指责温婉,说她心思恶毒,看似端庄大方,多半是装的。还有人说她的好名声也是装的,又说顾菖的肥胖,谁知道是不是温婉故意让人多吃,才变成这样的。顾菖养废了,她儿子就成了世子,将来是侯爷,偌大的家业就是她儿子的。
耀哥儿字字句句戳在温婉的心肺上,她本来就难受,又听见这诛心之语,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恨不得杀了耀哥儿,可有太后和皇上护着,她不敢。
温婉想解释,见耀哥儿扯住太监的衣袖说话,欲辩解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难受极了。
耀哥儿也懒得搭理她。“你是专门找我的?”
“奴才奉太后懿旨,请沈夫人进宫一叙。公子若想进宫,跟着也行,太后见到您会更高兴。”他脸上洋溢着喜色,看向顾老夫人多了几分鄙夷,“小公子进宫,就去了太后宫中,太后刚才还念叨大公子呢,咱们现在就去,也不好让太后她老人家久等不是?”脸上堆着恳求,这更让人怀疑耀哥儿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连太后身边的太监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还有沈颜沫那个贱人,太后的人亲自来接,是何等殊荣。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娘亲。”话落耀哥儿跑进大门内。
他刚走至垂花门,看见沈颜沫朝这边来,身边跟着芙蓉和玉荷。
耀哥儿快走几步,跑到沈颜沫身边,正欲开口,就听沈颜沫急声问。
“听说顾家的老虔婆闹上门了,她可有为难你?”上下打量着耀哥儿,见他无事才稍稍放心。沈颜沫刚听说了此事就来了。
“娘亲,我无事。”耀哥儿摇头笑道,“宫中来人了,太后想见您,咱们一起进宫吧。”
沈颜沫应了一声好,跟着耀哥儿来至门外,见宦官等着了,上前施礼致歉:“让公公久等了,都是民妇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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