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夫人气色果真好了很多,得知文战嵩和文博武都在府里,文太夫人难得对宁氏和颜悦色道,“他们忙,你可要让人伺候好了,天冷了,坐着不动易身子冷着凉。”
文太夫人心里是喜欢宁氏的,当初去宁国侯府也是真心想求娶她陪着文战嵩过日子,不想后边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其中,也有她的错,可能这次真病得厉害,文太夫人看事情变了许多,家和万事兴,将军府在宁氏打理下,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二房三房怎么都闹不出幺蛾子来,换作她也是佩服宁氏处事的。
宁氏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认真道,“早就准备好了,是前朝的一副文房四宝,砚台还是托博武弄到手的,您放心吧,您身子骨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宁氏对奎家不是一星半点的好,果然,下一句文太夫人就点头了,“该去看看你舅舅了,我看过日子了,那天正好休沐,我们一家人都去。”奎家的人口和将军府差不多,不过,将军府是儿子多,奎家是女儿多,奎老太爷说了好几次亲上加亲这件事,她这次就应下,穿过弄堂时,才继续道,“他舅爷对博武一直看重得很,自小就说博武有福气,要知道砚台是博武送的,肯定会更高兴,我准备在奎家住上些时日,让博武陪着就好,奎家的姐儿多,且姿色性情不一,相处久了,总有能入博武眼的。”
宁氏顿了顿,面色如常道,“娘说的事,不过听老爷说起,年底了,军营的事儿多,博武还得亲自去军营住上些时日,您要是想舅舅了,不若接舅舅过来住些时日?”
奎家老太爷性子粗犷,是个不拘小节的,走到哪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请他来将军府他一定会高兴的。
文太夫人犹豫半晌,笑道,“这个法子也甚好,对了,宁国侯府的姐儿可都说亲了?”
宁氏微微笑了笑,宁家和奎家都想嫁进将军府是心照不宣的事,从文太夫人在太后那边得了消息文博武不会娶宫里边那几位,她和文太夫人之前都在暗中使劲想把各自的娘家姐儿接过来,但是并没提到门面上说过,不想今日宁氏来了兴致,宁氏缓缓道,“还不清楚具体缘由,我明日准备回一趟宁国侯府问问,几位姐儿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了,要是寻不着合适的人家,我也帮忙打听打听。”
文太夫人脸上的笑愈发温和,轻轻拍了拍宁氏的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欠着你舅舅,他想亲上加亲我们就如他所愿就是了,亲家若是担心宁家几位姐儿说的男子品性不好,你让战嵩出去打听打听,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亲事马虎不得。”
宁氏点头附和,对沈家的事儿只字不提,进宫后,太夫人陪太后说话,她去钦天监问了近三年的好日子,从钦天监出来的时候,她哭笑不得,近三年就两个日子最好,下个月初十,后年的四月,如果下个月提亲的话,亲事定在后年四月刚合适,若在后年定亲,亲事还得往后至少压一年半,犹豫再三,心里有了主意。
从宫里回来,担心文博武去奎家老太爷寿辰上闹出什么事,与他说了和沈家的亲事,宁氏担心他像文战嵩那般反悔,肃言道,“亲事不得儿戏,既然已经交换了庚帖就不可能再反悔了,我想了想,现在月末了,等你舅老爷的寿辰过后就去沈家提亲,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可不许反悔坏了人沈小姐的闺誉。”沈月浅长得真是什么话说,标志得很,为人又有手段,文战嵩有句话说对了,沈月浅进了门,她会轻松得多,那种女子,不怕被二房三房欺负了去。
文博武脸上无悲无喜,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都到这步了我还能说什么?爹娘高兴就好,舅老爷寿辰,说到提亲,早些年在军营的时候积攒了些东西,后来皇上又赏赐了不少,她毕竟是将军府长媳,我手里的东西以后都会交给她保管,不若这次送些去侯府算了,以免沈夫人觉得我们轻怠了沈小姐,如何?”
实则,提亲一事极赶,宁氏忙着文博文亲事的事宜,拿抽得出空管文博武的,故而点头应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准备好给管家便是,我还有许多事,先回了。”
夜里服侍文战嵩宽衣的时候宁氏将钦天监说的日子与文战嵩说了,文战嵩这次骂得大声,“收买钦天监,亏他想得到法子?”
宁氏蹙眉,停了手里的动作问他,“谁收买了钦天监,是不是看的日子不对?”她也觉得钦天监夸大其词了,可钦天监算的日子一直很准,从没有过纰漏,皇上以往不怎么在意,现在对钦天监也极为重视。
文战嵩一怔,脸上愠怒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心烦意乱道,“没事,只是觉得钦天监这两年越来越玄乎了,测出来的事情神乎其乎,会不会这次出篓子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明年的日子不好,皇上还得祭祀呢。”
钦天监这两年测出来的事情都在适当的时候发生了,引得皇上重视不少,水患干旱,没有钦天监看不出来的,文博武这次为了亲事收买钦天监,明年皇上祭祀,看钦天监怎么说。
夜幕低垂,文博武换了身白色的长袍,腰间玉带上垂着一块玉佩,细细看的话会发现,玉佩边缘刻了一轮弯月,相貌堂堂,敛去周身戾气的文博武,看上去更温文尔雅,走到屏风前,躬身道,“主子,钦天监监正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年终皇上会问明年祭祀一事就会穿帮让您小心些,还有,他夜观天象,今年怕是有雪灾,想问问是否真有这件事?”
文博武整理好腰带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一块上好的玉,中间刻有字,指腹来来回回的在那一处摩挲,良久道,“他有能力不该怀疑自己,皇上选择祭祀隆重,要阳光明媚,明年却是不需要了,原因太过复杂,我要出门不想说。”
文贵汗颜,这番话要是如实转达回去只怕会得罪了人,斟酌一番,文贵转换了思路,到门口,传达了文博武的意思,“我家主子说今年确实会有雪灾,灾情该有些严重,明年祭祀一事又变,至于怎么个变法,时间还有点久,我家主子还要再观望些时日,到时会告诉监正大人的。”
文博武凭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的事情多,和钦天监监正说了几次话就让后者佩服得五体投地,遇着事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来问文博武,如果文博武不对,立马改了说辞,文贵也是帮忙跑腿的次数多了才摸透了钦天监那群人很多时候都是浑水摸鱼过的,尤其有了自家主子后,经常领着俸禄不办事,皇上问起了就归来问自家主子,没想到,还看得出有雪灾,这点让文贵刮目相看。
文博武到了侧门,文贵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来了,上前,趴在地上,对着拇指大的小洞贴上去,掏出手里的管子□□去准备吹气,就听里边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他扭头,明显,文博武也听到了。
沈府的下人多,可是,这个侧门平时没什么人出入经常锁着,守门的婆子便只有一个,而这时候里边传来的说话声明显是两人的,文博武心思一转就明白沈月浅是防着不让他进府了,想想也是,两人定了亲事,他行事还这般孟浪的话被周氏发现一次,两人的亲事肯定会告吹,心里不由得为沈月浅突然转变的态度喜滋滋的,摆摆手,转身走了,他不进沈府,还可以想其他法子见她,不过,要费些功夫就是了。
隔天,沈月浅收到文博武的来信,这次的信和平时的嘘寒问暖闲聊琐事不同,里边是文博武请她出府之事,以及一些羞人的话,沈月浅看得面红耳赤,若非字迹相同,她都不敢相信那些话是文博武写的,不过,想起他无赖起来的模样,又觉得是他了。
快速的写了回信让玲珑送出去,文博武的邀约她是不能去了,从江太夫人宁氏上门后,周氏对她严格起来,每日让桐娘子教她规矩不说,还不准她出门,铺子的事情也交给周氏管着了,她明白周氏的紧张,一天文家不上门提亲,其中就会有变故,又有周淳玉被丁家反悔的事情在前,周氏紧张也在所难免。
文博武收到信心里失落了一阵子,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斟酌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回了信,让沈月浅支开侧门的婆子,就一晚上,两人说说话他就走。
侧门的两位婆子如果都晕过去的话定会引起周氏怀疑,这种时候他不敢冒险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等了一晚上也没听文贵说前边来信了,倒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随意披了件一瞬衣衫去窗户边坐下,斟了杯茶,漫无目的地看着漆黑的窗外,风冷,灌在他脖子里人愈发清醒了,天空没有月亮,他的目光却变得柔和起来。
历经两世,终于和她走到现在这一步,心中的欢喜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在夜里独自回味,他心里唯一遗憾的就是不知道上辈子死后沈月浅发生了什么,她性格坚韧,认定了事就会义无反顾,为了沈未远是那样,被文昌侯府的人害得小产伤了身子后对宋子御冷漠下来也是这样,她认为是好的是对的就会一直坚持下去,上辈子离京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会死了,那种临近死亡气息的日子让他想问问他,如果和他一起去边关,待打完了仗两人就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可好?
然而,终究没有问出来,只能交代好后事,尽力让她活得无忧无虑一些,她看自己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愧疚和担忧,里边还有某种情愫,每次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情愫他都整日整夜的睡不着,为什么她明明对自己有情还愿意为了旁人嫁给别人?他从未想过问她,问了,她也不会承认的,更重要的是他问不出口,不管什么答案,皆是他心底无法承受的痛,两年,成了他们两一辈子无法在一起的阻隔,他在前边操练巡防时,她在京中孤苦无依,活该他得不到她,是他没有及时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心里早就认定了非她不娶,爱着,却又深深错过,被人万箭穿心的那一刻都没有在清冷的夜里想到她决定诱惑宋子御娶她来得痛。
死前那一刻,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融入血水,空而寂灭,得逞之人嘲笑他再目中无人死前也是可怜虫,他们不知,他哭的是不能再护着她了,留她在世上,继续为那些无所谓的人卖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活得高兴些啊,为什么就这么难。
在京里关于他的传言一直很多,他性子本就阴沉,不爱说话,许多人对她敬而远之,有人怀疑他好男风,他和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成亲后的那些年,文太夫人一直问他为什么不娶亲,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小姐,门第再低她们也认了,太夫人病重的时候总是拉着他的手悔恨当年不该送他去军营,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变成这样或许会和文博文一般,正常的娶妻生子。
沈月浅也多次劝他,“博武哥,你也娶个人回家照顾你吧,你离京的时候想着有人在家等你,也会愿意早些办完事回来的。”她不知,没了她,任何人在他心中都不能牵动他回家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佛祖为什么让他重生一次,而沈月浅为什么又重生回来了,依着时间推算,他死后,沈月浅没活多久也死了,沈未远在边关犯的错误被他抹灭了去,而他让人带给沈月浅的信中有文昌侯府和沈府的把柄,有了她,两府不敢为难她,为什么,她还是年纪轻轻就死了?
这辈子重生,他早早的就在朝堂立足了脚跟,又多次前往南山寺和方丈长谈,皆没找到重生的根本,方丈说一个人执念深了,下辈子怨气重,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不是不可能,没遇着过,不能说没有,他不敢对方丈知无不言,那是他的秘密,只愿意和沈月浅分享的秘密了,又坐了两炷香的时间,脑子里浮现了上辈子很多的画面。
知晓他和沈月浅事情的只有文博文,是他亲弟弟他没有隐瞒,可是,文博文知道多了,心里多沈月浅的怨恨也多了,质问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嫁做人妇的女子选择孤独终老,文博文成亲后,院子里过得并不安生,有些时候两人为着一些事会吵得厉害,文博文娶的女子是个会来事的,拖累文博文许多,他当时没有正面回答文博文的话,而是问他,如果不成亲会有安生平静的日子过,你愿意选择一个人吗?见文博文沉思不语,他又才正面回道,终有一件事是我们错过了还念念不忘的,你想要安生的日子,我想守着她,一生执念不过如此。
远远的,看着她幸福,心中千疮百孔也会瞬间治愈。
还好,这辈子,那些有过的伤心苦痛都和他们无关了,他将她护得好好的,起身关好门窗,重新躺回床上,拽紧了手里的锦帕,这是他偷偷从她衣柜中拿来的,每次心情不能平静时,握着它,再恐惧的心都会安静下来,一切不是梦,她还好好的,无数次的心里暗示自己,这样,才会安然的睡去。
早上,文贵进屋伺候文博武穿衣,烛台上的烛蜡,沿着烛台滴落在地上,文贵习以为常的去衣柜找衣衫,文博武睡眠不好,有时候整夜都睡不着,他进屋第一次见着了也吃了一惊,烛台的烛蜡便是现在这种情况,滴在地上,要拿刀片轻轻的刮,后来,这种情况多了,他也习惯下来,烛台小了,蜡烛又是大蜡烛,一晚上不灭就会成现在这样,问过文博武要不要换个大的烛台,文博武不同意,这件事就搁置到了现在,文博武去太夫人院里请安了,文贵才招呼丫鬟进屋将地上的烛蜡清理了。
奎家老太爷的寿辰没有邀请外边的人,就是周围的亲戚去了,即便如此,院子里也坐了不少人,奎家老太爷不喜欢齐氏和裴氏,两人也不往他跟前凑,跟着齐氏拿了准备的礼物后,两人就退出去了,奎家的院子是文太夫人找人建造的,费了不少的心里,路上,遇着奎家嫁出去的几位闺女,年纪和齐氏差不多,谈吐风度却是差了,几人坐在八角飞檐的亭子里,聊了一会儿就听对方说起文博武的亲事来,齐氏心惊,要知道,这件事文太夫人现在都不清楚,她虽然想文太夫人知道,可是当日去的就四个人,谁大嘴巴说出去了,宁氏一问就问出来了,故而齐氏一直憋着,现在听对方说起,下意识的瞄了眼裴氏。
“二嫂看我做什么,这件事我也是刚从别人嘴里听起。”裴氏脑子不傻,齐氏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会想不到出声问对面的奎静闲,“闲姐姐从哪儿听来的?”
奎静闲和江家的三夫人走得近,还是无意听她说起来的,她爹一直想和大将军府亲上加亲,她姑姑一直以文博武性子阴晴不定,还要再看看两人相处得来不,嘴里说是担心奎家小姐嫁过去受了冷落,实则还是担心文博武不答应,落了奎家脸面罢了,没想到和别的府里的小姐都交换庚帖了也不敢到处宣扬,估计是怕她爹发飙吧,奎静闲叹息道,“没想到姑姑最后会给博武说那样的人家。”比起辰屏侯府,她们家的家世都要好上许多,一直以为文太夫人眼光高,又有奎老太爷在中间信誓旦旦要亲上加亲她才没有将自己的女儿说出来问问文太夫人的意思,知道是这样子,她一定会让文太夫人对她的女儿满意。
齐氏一怔,没想到是江太夫人,她以为这件事宁氏提醒了江太夫人不在外边说,原来没有,心思一转,齐氏挑眉笑了笑,凑到奎静闲耳朵边说了两句,后者连连点头。
说完了,奎静闲起身走了,裴氏担忧地看着齐氏,“二嫂,刚才你和闲姐姐说了什么?大嫂瞒着不说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是你怂恿……”
“三弟妹说的什么话,我也和她随便说两句话和大嫂有什么关系,你的语气倒是怀疑我在大嫂背后插刀似的?”
裴氏不在多言,脸上的担忧更甚。
奎静闲进屋给奎太夫人亏太老爷请安的时候,文太夫人和宁氏也在,她在奎太夫人身侧坐下,猛地问起文博武来,“今日怎么不见博武人影,说了亲,人也害羞躲着人不见了?”
文太夫人和奎太夫人说话没理会过来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着奎静闲,而旁边的宁氏却是脸色一沉,奎静闲为之好笑,仍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姑姑看着我做什么?说来也是巧了,我和江三夫人有些交情,博武说亲还是从她嘴里听来的,有几个月没见过博武了,姑姑要提醒她,成亲了可别忘给我下帖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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