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战嵩又冷哼了声,看都不想看文博文了,京中不太平,文博文出去缓缓也行,他毕竟生在太平盛世,没见识过太多黑暗,念及此,文战嵩神色稍霁,“走吧,陪我练练。”
人家属武将,文博文拳脚功夫也不错,尤其在前几年,沈月浅为着保护他们兄弟受伤后,文博文练得更勤快,虽比不上文战嵩和文博武,在京中,倒是也能横着走了。
天不亮,玲珑就进屋将沈月浅唤醒了,出月子,要拿药水泡澡,水烧开后,不冷往里添冷水,只能等水自然凉下来,玲珑扶起沈月浅,小声道,“水已经备好了,主子先去沐浴吧。”烧水的丫鬟忙碌了一晚上,水温刚好,玲珑不得不叫醒沈月浅。
沈月浅揉了揉眼睛,外边天还黑着,伸了伸懒腰,侧目看向摇床,还没有动静传来,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床,“荔枝他们醒了,待会抱去正屋,大爷在,我回那边梳妆。”
玲珑称是应下,转身让你娘进屋守着,又让玲霜等人进屋,撤走床铺被单,屋子暂时用不着了,该扔的要扔掉,顿时,屋子里忙开了,丫鬟动作轻而利落,不一会儿,屋子就空了下来,除了中间的三张摇床,再无其他居住的痕迹。
一个月没洗澡,出来后,沈月浅感觉身子轻松了很多,一个月没回正屋了,屋中摆设没有变化,可能一直是文博武住的原因,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味,正是文博武惯用的荷包的香味,玲珑替沈月浅盘发,文博武在边上穿衣服,目光专注地落在沈月浅身上,沈月浅本就生得好看,看惯了她穿粉色红色衣衫,今日衣衫鹅黄色长裙更衬得一张脸明艳了许多,肤若凝脂,白里透红,说不出的耐看。
文博武目光灼热,沈月浅想忽略都难,铜镜里的文博武缓缓整理着衣衫,黑而亮的眸子好似被投注了一束光,悉数照在她身上,沈月浅抿唇笑了笑,脸上多少带着娇羞,提醒文博武,“你动作快些,瞧着时辰,荔枝他们该醒了。”
语声一落,门口就传来奶娘的声音,“大爷,大少夫人,小主子醒了……”
“进来吧。”这边屋子还算大,可放下三张摇床后,多少有些小了,沈月浅视线在屋子里逡巡一圈,和文博武商量,“那张软榻不若暂时搬出去?”孩子小,自然要和他们一起住的,沈月浅看好了位子,窗边那张软榻搬开的话,并排放三张软榻合适。
文博武蹙了蹙眉,他倒是将孩子的事情忘记了,窗边风大,关着窗户又不透气,思忖片刻,文博武指着衣柜的位子道,“待会让人进屋将衣柜往边上挪,摇床安置在那儿吧。”
说着话,奶娘抱着荔枝进了屋,孩子睁着眼,眼神新奇的望着床侧的烛台,你娘伸手挡着他的眼,侧开身子,小孩子见不得光,对眼神不好,沈月浅指着床道,“将他们暂时放在床上,外边亮了,没了烛火吧……”
三个孩子身上裹着襁褓,沈月浅吩咐奶娘先换了三个孩子的衣衫,心里想着一件事,一打岔忘得干干净净,抱着孩子出门时才回味过来,文战嵩给三个孩子起好大名了,送了三把如意锁,锁背上刻着字,她记得今日要给三个孩子换上,不想转眼就忘记了,蹙眉和文博武说,文博武不甚在意,“孩子小,脖子没力气,挂着锁,别让他们累着了。”文战嵩送的几箱子东西确实费了一番功夫,沈月浅喜不自胜,直说赚了,文博武在旁边闷闷不乐,就是几箱子金银珠宝他也不看在眼里,总感觉沈月浅埋怨她回来没给三个孩子带礼物。
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宁氏和周淳玉已经在了,文太夫人神色憔悴,见着文博武,脸上有片刻的惊喜,随即慢慢泯灭,谭嬷嬷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文太夫人这又才高兴起来,“博武来了?快坐……”
沈月浅和文博武上前文太夫人施礼,文太夫人虚扶的手在空中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眼神尽是沈月浅娇俏的笑,文太夫人跟着笑了起来,“谁家媳妇,美得和仙子似的。”
谭嬷嬷心中又是感伤又是高兴,别说,一个月不见,沈月浅出落得愈□□亮了,月白色圆领衣衫,鹅黄色的拖地长裙,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美得惊心动魄,谭嬷嬷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次,没有贴着文太夫人耳朵,朗声道,“是大少夫人,大爷得媳妇,成亲没有一年呢,就给您生了三个白白胖胖的曾孙了,太夫人是不是欢喜?”
文太夫人不解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面露欣喜的嘟囔道,“这么美得媳妇,你可要让博武盯紧了,别让人抢了去。”文太夫人视线落在沈月浅脸上,笑得跟给孩子似的,朝沈月浅招手,“来,来,快来祖母这,博武性子是个倔的,有了你,不怕压制不住她……”牵着沈月浅的手,嘴里啧啧称奇,“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我老婆子都嫉妒了……”视线又落在文博武身上,张了张嘴,茫然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博武啊,瞅瞅你媳妇,谁给你找的?”
亲事自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战嵩在旁边咳嗽两声,文太夫人蹙眉,谭嬷嬷知道她又是不记得人了,小声道,“那是大老爷,大爷的父亲……”
文太夫人望了沈月浅两眼,再看文战嵩,心里不乐意了,“战嵩那孩子虽不如博武俊朗,可我记得不算黑吧,什么时候脸上又多了一道口子了?他真是我儿?”
谭嬷嬷忍俊不禁,文太夫人狐疑地瞅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文战嵩,“战嵩,你去哪儿折腾成这样子了?可怜了你媳妇……”文太夫人实际上不记得宁氏长相了,不过看屋子里女子没有长得丑的,总觉得文战嵩配不上人家。
这下,不仅仅是谭嬷嬷,宁氏自己先笑出了声,文博武在文战嵩身侧也得意的挑了挑眉,文战嵩抿了抿唇,威胁地瞪着文博武,比划了嘴唇,“臭小子,等着……”
文太夫人性子变了许多,吃饭的时候,沈月浅坐在她左侧,文博武坐在她右侧,不停地给他们夹菜,眼神漾着和平常无异的笑,温和至极,“你们多吃些,刚谭嬷嬷和我说过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去前边热闹了,你们好好玩。”谭嬷嬷从前些日子就一直和文太夫人说满月席的事了,每日太夫人睁开眼或者休息一会儿就忘记了,这还是谭嬷嬷今早和她说的,那时候,文太夫人脑子好像清醒了一会儿,嘴里喃喃自语说了很多,声音低,谭嬷嬷听不真切。
文博武将文太夫人夹的饺子吃得干干净净,突然,文太夫人开口道,“饺子好吃吧,厨房里的绿翠做的,她啊,做的饺子最是好吃了,你既是喜欢,我让绿翠过来,专门给你做饺子吃如何?”
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沈月浅留意到,文太夫人的牙齿稀稀疏疏掉了好几颗了,之前不觉得,如今再看文太夫人,保养得再好,终究上了年纪了,沈月浅不知道绿翠,只是看文博武变了脸色,心里疑惑。
谭嬷嬷也面色一变,偏生文太夫人好似记起绿翠似的,嘴里一直说绿翠的好话,害怕沈月浅乱想,偏头和她解释,“绿翠那孩子在我院子也伺候好些年了,厨艺甚好,那孩子性子是个好的,你可别东想西想,你长得好看,天底下再难找出第二个像你这样好看的人了,绿翠只给博武做饭,不会有其他心思的。”
沈月浅明白过来,文太夫人是担心它多想了,“祖母赐的人性子当然不会差了,待会就让绿翠跟着去雅筑院吧。”平时,沈月浅心里定会不舒坦,毕竟文太夫人一直想给文博武纳妾来着,眼下,只想着满足文太夫人的愿望,何况,如今的文太夫人,说话远远不如之前管用了。
文太夫人喜不自胜,说着回眸就让谭嬷嬷招绿翠,嘴里不停的向沈月浅解释,“待会你见着绿翠就知道了,她比不得你漂亮,也没有多大的出息,和我说啊,安安心心当个厨娘就好。”
沈月浅笑脸盈盈,“祖母的眼光一向很好。”
谭嬷嬷迟疑了会,躬身上前,小心翼翼道,“太夫人怎么想起绿翠了?”目光瞥向不动声色的文博武,文博武在院子里吃饺子中毒后就是绿翠在背后搞的鬼,谭嬷嬷不说,心中也是清楚的,之后,文贵将绿翠抓起来,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尤其,文太夫人记不住事,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谭嬷嬷不信她记得厨房的二等丫鬟。
文太夫人不解的啊了声,“她做饺子一向很好吃,我记得博武挺喜欢的,怎么了,她不乐意伺候大爷?”
谭嬷嬷脸上恢复了平静,摇头道,“不是,绿翠最听您的话,眼下她不在府里,前两日家里的母亲病了,您准了半个月假期让她回去伺候她老母亲,太夫人不记得了?”谭嬷嬷只得顺着文太夫人的话说,实际上,绿翠是宫里出来的,身边没有亲人了,太夫人不记得了。
果然,文太夫人遗憾的叹了口气,“我竟然将这件事情忘记了,算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再说吧。”亲切的拍了拍沈月浅手臂,怎么看怎么喜欢。
谭嬷嬷松了口气,沈月浅察觉到她瞥了文博武好几眼,从院子退出去的时候问文博武,“绿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博武怀里抱着葡萄,眉宇平静,有的事情瞒沈月浅也瞒不了,一打听就知道绿翠不在太夫人院子当值了,“齐家的事情你也知晓,之前给祖母下毒的人,我怀疑就是绿翠做的。”
“下毒的人不是二婶吗?”话一出口,沈月浅就转过弯来,想必是齐氏收买了绿翠,“为何祖母还记得绿翠的事?”
这才是文博武疑惑的地方,看谭嬷嬷神情也是不知晓的,“你抱着孩子先回去,岳母来了我派文贵知会你。”绿翠是谁的人他查清楚了,二皇子的事情在朝中俨然成为禁忌,皇后娘娘不死心,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沈月浅帮不上忙,不想给文博武拖后腿,让文博武忙自己的不用管她,文博武坚持将她送到雅筑院才转身离开了,竹青色的长袍消失在拐角了,沈月浅才收回视线,问玲珑,“大爷是不是遇着什么麻烦事了?”杜家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将军府又跑进了别人的奸细,情况复杂,沈月浅脑子不如之前,也没合适的法子,叹了口气,“你给我找两本兵书来……”
她不想多聪明机智,反应如之前就行,眼下的法子,只有看兵书提高运转能力了。
“没多大的事,大少夫人该是好好歇着,别让大爷担心才是。”有的事情文博武不想沈月浅知道就是不想她太过操心了,玲珑不敢忤逆文博武的意思,犹豫道。
沈月浅多看了她两眼,玲珑立即败下阵来,吞吞吐吐道,“桂妈妈说坐月子满四十天对身子有好处,您虽然出了月子,平时也要注意着,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
沈月浅收回目光,若是平时,一定能发现玲珑眼中地心虚,思考片刻,放柔了声音,道,“我心里有数,我就是随便翻翻,我坐月子,你忙前忙后的伺候,准你两天假下去好好休息,让玲霜服侍就是了。”
打定主意不能迷迷糊糊下去,回到屋里,玲珑将书找出来,沈月浅就翻了起来,不翻不打紧,翻了几页,沈月浅才意识到自己记性多不好,这本书,很早的时候她就看过了,如今再翻开,就跟第一次看似的,上边红色的笔记是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周氏什么时候进屋的她都不知道,听到旁边有动静,抬眸发现是周氏,沈月浅才渐渐回过神来,“娘来了?文贵不是说你来的时候会通知我吗?”
玲珑端着茶水进屋,心里好笑,“奴婢已经知会过您了。”周氏刚进府,文贵就传了消息来,玲珑回禀沈月浅,谁知,沈月浅只是淡淡的回复了,“好,我马上去……”一句话说了三遍,再也没影了。
玲珑明白沈月浅是看入神了,就没再进屋打扰她,幸得周氏不是别人,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沈月浅怄气,奉上茶盏,趁机收了沈月浅桌前的书。沈月浅往外看了两眼,疑惑道,“怎么不见小七?”
“他一见着博武双眼泛着精光,小侄子都不记得了。”说起小七,周氏也拿他没有法子了,无奈道,“你坐月子,他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捯饬了半个多月,说给三个孩子准备了一份大礼,我还以为多了不得的,你猜是什么?”小七性子执拗,为着这事,连学堂都不去了,吴二他们几人该是知晓内情,就在前院都没打扰过他。
沈月浅心思一转,粲然一笑道,“是画吧,之前他就说过了。”不过小七画画的水平,沈月浅表示怀疑。
“还是你了解他,昨天兴致冲冲的出门要裱起来,神秘兮兮不给我看,今早起床,没把我吓着。”说话的时候,外边传来熟悉的狗叫声,很快,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周氏蹙眉,不等小七出声训斥道,“你也六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毛手毛脚了,进屋要先让人通禀一声是礼貌……”
小七不高兴地撅了撅嘴,跑到沈月浅身侧,一屁股坐下,不乐意道,“七岁不同席,我才六岁了,何况,姐姐不是外人,规矩不都是给外人看的吗?出去了我不丢脸就是了。”扭了扭屁股,抓着沈月浅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惊艳道,“姐姐越来越漂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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