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引下意识伸手勾住裴烨的脖子,乖乖的任由他将自己抱到浴间。
从前的晏江引,总是担心裴烨会抛下自己,害怕一不小心将他弄丢了便寻不回来,可是经过昨日的一切,他的不安似乎消除了大半,也没那么敏感了。
裴烨将晏江引放到浴桶中,想了想自己也坐进去,他一边帮晏江引清洗身上,一边告诉对方自己心中的打算,洗碗澡后,裴烨为晏江引擦干被水浸湿的头发,亲自为他束发。
少年的头发很长,坐下的时候能直接曳地,发色漆黑如墨,柔顺似绸,裴烨没费多少力气便为他梳顺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支竹簪,手指灵活的为晏江引挽了个发髻,是那种京城公子常梳的发饰,上面一半束起,下面任其随意披散。
这样的发型,比严整的束发更添几分随意潇洒,加之晏江引本就生的容貌旖旎,任其往哪一站,都是一道让人不可忽视的风光,即便他身上穿着最劣质的粗布麻衣。
瑕不掩瑜,不过如此。
第121章 阿青无聊的坐在楼下,
阿青无聊的坐在楼下, 正一手撑着脸颊往楼上瞟,抬头便见自家公子握着陛下的手从转角走过来,顿时一个踉跄, 差点将下巴磕在木桌上。
这会儿时间都快近午了,楼下坐了许多用膳的食客,一时也被他们吸引了目光。
俺滴个娘嘞,这这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
哈这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 莫非断袖不成?
不对啊,我看那少年有些怪怪的,咦是不是眼睛有些问题!
啧啧生的这般好看, 竟是个瞎子,真是可惜咧!
裴烨和晏江引身上穿着很旧的布衣,衣服上甚至还缝了几个补丁,可是二人行止之间通身的风度与贵气却不容忽视。这边陲小镇地广人稀, 百姓们都是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对他俩难免产生好奇,一群人仰头看着他们从楼上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忍不住的小声交谈起来。
越探越觉得稀奇,仿佛遇见了什么探之不尽的宝藏一般。
裴烨本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可当他听到那句瞎子的时候,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少年,将他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裴烨牵着晏江引走到阿青旁边坐下, 抬手敲了敲桌子。
阿青蹭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如梦方醒一般,对着裴烨和晏江引行礼,然后招呼小二来点菜,吃过饭后,三人也不多耽搁,乘坐在集市上买来的马车继续赶路,之前接头的数个暗卫则悄无声息隐在人群中跟随。
马车外面看起来简陋,里面却被阿青布置的极为舒适,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还放了层凉席,角落里置有一张方形小桌,上面摆了些点心茶水,小地方买的东西,说不上多么精致,却是料足味儿够。
裴烨抓起一本闲书随意的翻看,不知不觉就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注意力。晏江引斜斜靠在他的大腿上,想同他说话,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话题,过了一会儿,他无聊的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磕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晏江引伸手摸了摸,就摸到裴烨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玉身极为光滑、触手微凉,他用指腹轻轻的顺着玉佩的纹路摩挲,一边猜测着上面的花纹都是些什么,摸着摸着,就觉得有些熟悉,然后猛然停了下来。
裴烨感觉身上被拽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便见晏江引白皙漂亮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少年面色有些不好,形状漂亮的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线。
江引,裴烨放下书卷,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怎么了?
晏江引愣愣的问:这玉佩是?
裴烨看着玉佩,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怀念之意,然后说:便是你从前送我的那枚。那会儿少年还未长大,却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性子邪肆而张扬。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分明是想要送自己东西,偏要表现出一副混不在意又强势霸道的姿态回头再看,竟是一晃数年过去了。
那时裴烨收了玉佩,只道私人已逝,花落尘消芳菲尽,惟愿心中能有个念想。又哪里会想到心中那个求不得其实近在咫尺,更没想到自己与那个孩子能有一天,会走到一起。
有道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且不论两人之间错过了多少,只感幸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裴烨这方兀自感慨庆幸,却不知对方听了他这话,又是另一番心境晏江引觉得心里又沉又闷,还有许多的不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记得这玉佩里有两个字?
他当时从父皇那里得到这玉佩时,觉得新奇漂亮,拿在手中好一阵把玩,自然不可能没看到这玉佩里所嵌的字迹,只是后来他将这玉佩送与裴烨,事后过了这么些年便也忘了,直到此时方才想了起来。
恒流那玉佩里的两个字,可不就是恒流吗?
难怪当年裴烨看见这块玉佩,会神色顿失,难怪他会将这玉佩贴身而佩、珍藏至今,却原来,原来
是有两个字。裴烨哪会知道他心中这些念头,无知无觉的回答道。
晏江引握着玉佩的手有些发白,他一字一句的问:恒流是谁?
裴烨一瞬间僵在原地,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晏江引为何会这般问自己,接着就听对方说道,十五的宫宴,你喝醉的时候曾唤过这个名字,所以恒流是谁?
晏江引心里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以为自己应该知足,可此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他无数次的在心中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可终究无法忽视他心里还深藏着一个名叫恒流的人这个事实。
十五宫宴裴烨口中喃喃了一遍,然后当日之事便如潮水般一幕幕涌入脑海,可是思来想去,终究没能记起自己到底是何地何时唤过恒流的名字,但晏江引既如此说,也不可能是骗他。思来想去不得解,裴烨抬眼欲细问,却猝不及防撞的撞上少年纠结而受伤的表情。
那一瞬间,裴烨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眼前这个人。那心事在他心中压了两世,逾越了半百的时光,却从未曾对任何人说过。
在那些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浓烈的追悔、无尽的思念,以及求之不得的夙愿那么多的痛苦无一人可诉之,他都默默的熬了过来;可而今终于得偿所愿,心中的欢喜亦仍无人分享。他虽淡漠,却非无情,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也希望有人能分享这份来之不易、又漫天席地的喜悦。
裴烨伸手握住晏江引执玉的手,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一双沉沥了世事沧桑的眼,仿佛透过那翠色的玉佩看过了数百年的时光,然后他缓缓的说:许多年前,他随我南征北战,数历生死,助我夺取天下江山。那时候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一回头,便能看见他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如空气、如影子一般,不知不觉,我便习惯了。可是在后来的一次战争中,我将他弄丢了敌军在我的士兵里安插了弓箭手,趁乱向我射出荼了剧毒的箭矢,他为了救我,用身体挡下了那一箭药石无医!
男人低沉轻缓的声音一字一句流入少年的耳畔,他起初有些没明白裴烨在说什么,渐渐的心中便产生许多疑惑,当听裴烨说起战场上的事情,神经渐渐的紧绷起来,所有的思绪只是跟着裴烨所说的一切流转。
晏江引茫然的睁着双眼,漂亮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眼前是漆黑的,可脑海中却慢慢浮现出一片金戈铁马的修罗战场,那激烈而逼真的画面,让他已然失了所有思考的本能,脑海里只剩下士兵的喊杀,嘹亮的号角,马儿痛苦的悲鸣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变成残肢断臂,眼前血流成河,然后一支漆黑的玄箭越过人群朝着战场上那个高大挺拔、身着银甲的男子直袭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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