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裴烨让车夫在一家酒楼外
裴烨让车夫在一家酒楼外面停下,带着晏江引进去用午膳,二楼环境清幽,他们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稍一偏头,便能将街上风景一览无余。
小二见他二人衣着华贵,伺候的就格外殷勤:二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晏江引皱眉想了想,根本不晓得这民间的吃食都有哪些,便抬眼看向裴烨:裴大裴烨,你来点吧!
裴烨被他直呼其名,心中下意识觉得有些别扭,自己好歹是这小子的罢了,前世如烟,风云流散,还拘泥那些作甚,他想了想,问道:公子可有些甚么忌口的?
不吃辣的酸的,不吃牲畜膝盖以下脖子以上,不吃内脏,不吃葱蒜香菜本宫爱吃甜食,嗯暂时就这些了,你看着点吧
裴烨看着少年一脸万事好商量的表情,简直不知说些什么好,半晌按照这些要求点了几道菜,无意间注意了一下少年口味喜好,总觉得这些偏好有些熟悉,思来想去,筷子竟没动上几下。
半晌他心中一震,记忆深处有个人,喜好竟与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相似,自己既能重活一世,会不会裴烨想到一半,飞快的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那人生性谦和沉静,恍如一株修竹,而眼前的少年嚣张跋扈,跳脱霸道,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随手斟了一杯酒,手落杯空,眼中不觉泄露了几分惆怅,对面的少年见他也不吃菜,就沉默的饮酒,那双向来沉寂无波的眼中竟乍起微澜,一时觉得有些讶异,脱口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何烦心事?
裴烨抬头,心道:能让我烦心的还有何事,你若能让人省心些,我便也舒心了,眼前少年生的光风霁月,恍若仙童,却为何这般叛逆难调?心中这般想着,自是不能说出来,面上只道:不过觉得这酒味道不错,便多饮了两杯罢了。
晏江引自是不信这套说辞,但见他不愿多言,也就不再多问,只垂了眼继续用饭。
裴烨敛了思绪,欲再小酌,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裴烨偏头一看,竟是个熟悉的面孔,他回京之后,曾在宫中偶遇过一次,真是巧的很,来人竟是当朝三皇子晏江承,少年如今十一岁,生的俊眉朗目,气质温润,隐见君子之风。
晏江承身后跟着一个便装侍卫,径直朝着他们走来,拱手一礼道:在下可否在此一坐?说话间带着几分民间儿女的爽朗,却又不失书生之气,向来是一半承了他母妃的性子。
晏江引听见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从一堆美味上移开视线,看到晏江承的时候,显然非常意外,脱口而出道:你为何在此处?
今日天气甚好,出门走走,四弟和裴先生这是?晏江承说话自然,既没有暴露三人身份,却又显出亲近之意来。
我们在用午膳,你没看到吗?然而晏江引却显然不那么待见他,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空座,说道,那边有空位,你过去坐罢!
这态度真的有些恶劣,但是晏江承面上却无半分尴尬不悦之色,他轻撩衣摆在裴烨旁边坐下,对裴烨道:江承久闻裴先生大名,不想今日能在这里碰见,也算缘分了。皇室全名一般不对民间公开,因此晏江承这般,以江承自称,倒也不会引起麻烦。
裴烨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少年,见他小小年纪,举止得体,性情随和,竟能喜怒不形于色,心中不由点了点头,觉得这少年非常不错。
公子言重了,裴烨看这少年觉得喜欢,因而说话的语气不由温和了几分。
晏江引见他二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不快,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郁郁的埋头用饭。
裴烨让小二添了碗筷又,重新点了菜,三个人两个关系不好,两个不过三面之缘,这一顿饭竟也吃的流畅自然。
晏江承说话间,对裴烨表示了亲近之意,这少年从小在宫中长大,母亲出身低微,他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自然不是个简单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对裴烨而言,又不仅仅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因此即便对方是带着目的的接近自己,他也不会有厌恶之类的情绪,何况这孩子言词之间并无半分拉拢之意,那崇拜之色看着极为真诚,直让他无法不喜。
午饭结束后,晏江承也不多留,主动和他们告辞,晏江引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转而问裴烨:裴烨,我们要去哪里?
裴烨都有点习惯他对自己直呼其名了,干脆也懒得计较,只说: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就带你四处转转。
此时未及盛夏,天气温暖却不炎热,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平铺石板的长安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晏江引走在路上,这看看那摸摸,见到那些小孩子玩的纸鸢拨浪鼓喜欢,见到糖葫芦梨花糕双眼发亮,这个想买那个也想要
裴烨看他蹦蹦跳跳的走在街上,心道还真是个孩子,若非生在君王之家,定能有个欢快无忧的童年吧,可是这个孩子,身为储君,身系万民,那样的生活,注定不会属于他。
两人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城门口,裴烨带着他径直出了城,少年双眼一刻不停的转着,所以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些坐在城墙之下的难民,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面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裴烨,这些都是什么人?
西北来的灾民,裴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城墙之下的那些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嗡嗡作响的苍蝇正在他的脑袋上和身上的伤口上盘桓舔.舐,然而那些人却双眼麻木,甚至连驱赶一下的动作都不想做出,也不知是不耐还是连那驱赶的力气都没有,西北数月未曾降雨,地里颗粒无收,这些人迫于无奈,方才背井离乡,流落到这里的。
晏江引自小生活在宫中,所见到的人无不是干净整洁,光鲜亮丽的,从来不晓得人还可以这般狼狈,他从那些人身上别开视线,愣愣的问裴烨:他们很饿吗,为何不给他们粮食?
裴烨一直不动声色的注意这少年,见他神色懵懂之中透出几分同情怜悯,心中这才稍微安慰,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自小生活的锦衣玉食,却不知道我大晏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的繁华富足,虽然每年国库也会拨一定的赈灾款项,但是那些银两层层下放,被克扣下来的不知道有多少,能到百姓手中的,哪里还剩下什么。
这你是说有人贪污吗?晏江引很快的联想到了裴烨今日上午和自己讲的官员贪污的知识,本来是没什么概念的,可是此刻看到这些惨不忍睹的流民,心中一时非常震撼,震撼之余又觉得愤怒,钱财够用便可,那些人为何要如此贪婪,却让百姓这般难过?
裴烨伸手握了握少年的手,示意他小声些,然后说道:殿下还记得微臣之前讲的吗?官员贪污之风,是谓原何滋生。
晏江引想了想,说道:国家法度不严,科举之风不正,百官心思不齐
殿下记得便好,裴烨面上无甚情绪,然而一双深邃的眸中却复杂难明,如今虽然战事稍歇,可是连年打仗,以至国库空虚,百姓疲敝,人丁剧减殿下缘何还能过的那般锦衣玉食,这样的生活,都是用百姓们的血汗乃至生命换来的。你可晓得?殿下在挑剔着那些山珍海味之时,这些百姓,却是连糟糠都吃不上一口。
少年听了这话,满身锐气骄傲顷刻散尽了一般,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好,他想到自己每日里面对着那些价值千金的饕餮珍馐,却总是挑来挑去,不过浅尝几口就要丢弃,眼前这些人却因为吃不上东西而饿的瘦骨嶙峋,命悬一线,心中顿时即懊恼又羞愧。
裴烨见他沉默,又自顾自说道: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殿下身为皇室,享尽无上荣华,这优渥的生活,是百姓给的,岂能不负起应有的责任。
他向来沉默寡言,只专于行动,这样民生大义的话,他前世今生都不曾说过多少,可是如今为了这个孩子,却颇费苦心,也不拘泥什么了,只想着让他多了解一些民生疾苦,将来能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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