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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江引面色僵硬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动笔之前却又问道:画什么?

画心中所想吧!

晏江引虽在深宫长大,但因为重真帝和容贵妃的宠爱纵容,性子倒是难得的不羁,听了这话不再忸怩,稍一思索便画了下去。

心之所至,笔便落到哪里,端的是随性恣意,收笔之时,少年看着自己的大作还颇得意,面上露出了满意畅快的笑来。

裴烨细细看了看,只见整张画纸都被涂满了颜色,上部大片的蓝色,下面绿意晕染了三分之二的篇幅,绿色之上又缀了几堪堪可称为动物的东西。

晏江引见他看的认真,问道:本宫画的如何?那眼含期待的模样,活像了一只等着夸奖的小狐。

裴烨无意抬手抚了抚下巴,斟酌着措辞道,殿下落笔洒脱,境由心生,此画倒是别有意趣。

晏江引内里本还有些忐忑,听闻这话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心中莫名一阵喜悦。

师徒三载,除了教授自己时,这人向来少言寡语,还从未夸过自己呢,不想今日可不等他高兴完了,却听那人又淡声接道:只是恕臣愚钝,竟未曾看出殿下所画之物为何?

晏江引面上稍起的愉悦一瞬间凝固了,他转头瞪着裴烨,半晌见对方无波无澜,抬手重重的戳了戳画纸上的东西,不无泄气道:本宫画的草原风光,这也看不出来?

裴烨复又细观,此刻有了思路,方才惊觉少年画的是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原野,如此说来,那四脚的动物,倒是与马匹有些相似了。

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竟是不自觉泄了个浅淡笑意,裴烨认真道:殿下这画,颇有几分气韵,只绘形却差强人意,莫若之前在国子监的工笔课程,未曾细听?

晏江引微垂着头,并未看到他的神情,只觉得对方语含责备,状似不以为意的拂了拂臂下广袖:那先生教的甚为无趣,本宫不耐去听。一句话便将责任推给了无辜的老画师。

裴烨心中叹了口气,怕不是不耐去听,而是连课也不曾去上吧,心中如是想着,一边重新取了宣纸铺展开来,轻蘸了墨。

着绘丹青,首要便是握笔,虚实浓淡,说来虽易,把握却难他说着话,轻挥手中狼毫,落笔写意,恍如行云流水,时而浅淡,时而深浓,片刻便描出一副山水画卷,画间青山巍巍,曲水幽长,一二村落伫立山脚,正是仲秋时节,大片红枫似火。

裴烨停笔之时,方才惊觉自己画了什么,不是繁华长安,不是戈壁战场,抑无似锦鹏程,却是一派茅屋篱院,流水青烟的山间村野,脑海里浮现的,是某人曾说过的一番话,阿斩,待此战告捷,我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过那逍遥闲散的日子去,日后你在长安,要好好的。

记忆中的人,有着卓世的容颜,白衣无尘的立在山丘上,回神之际,面上带了浅淡笑意,眼中却情绪难明,当时懵懂,而今斯人已逝,无数个午夜梦回,方才惊觉那双眼中,究竟藏着几多无法言说的不舍与无奈!

第31章 裴大人。晏江引看了

裴大人。晏江引看了他的画,两相对比之下,一时只觉自己莫若鬼画了符,抬头之际,却见对方不知何时,早已陷入了沉思。

裴烨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打好了功底,便许着意,一副毫无情感的画,哪堪残缺之作其实殿下在这方面确实足有天赋的,臣猜殿下绘方才那画,心中所想莫约便是辽阔草原,纵马驰聘此道虽耗神费时,却也能涤荡心绪

他所说的,也不是什么正统教学,不过前生所感,少年却听的极为认真。

晏江引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尖,待他讲完了,开口说道:我方才所想,确实如此,此前听去过草原的人描述彼间风光,便心生向往那你方才绘了山村乡野,可也是想去那里?

碧草青天,牛马成群,草原辽阔却能震撼人心,殿下将来若有机会,倒可去瞧瞧。裴烨如是说着,却选择性的忽略了对方的下半句话。

裴大人去过草原?晏江引一时来了兴致,面上神采飞扬。

曾去过的。裴烨将干涸的画卷卷起放到一旁,臣方才所讲,该注意的殿下想必都已记下了,剩余时辰便自行练习一下吧!

此番下来,晏江引郁卒的心情稍霁,重新拿了毛毫在手中,比划半晌就落了笔,只是却总也找不好那握笔与着墨的位置和力道,心中顾忌之下,画出的东西竟是连最开始也不如,一张张精贵的贡纸被揉成乱团丢在纸篓中,半个多时辰过去,兴致也被消磨了大半。

烦乱间,突然感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手掌宽厚干燥,却有着与平日的冷淡不相符合的温暖,晏江引身子一僵,接着就听身后人说道:此处当是这般

传入耳中的声音低醇平缓,然后少年感觉那大手带着自己的手轻轻移动,寥寥数笔,便勾勒了一株劲枝繁花的苍木,正是书房窗外迎风而绽的幽玉兰,花形优美,色泽纯洁,那逼真的程度,竟让人产生一种幽香乃自画间沁出的错觉。

终究忍不住的回过了头去,见身后的人正微微倾了身子,身体与自己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俊美的面容一如往昔的平淡,只是看着素卷的双眼那般专注,握着自己手的大掌那般安稳

裴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提醒道:殿下集中精神。说话间,落在纸上的视线并不曾摞动半分。

晏江引眨了眨眼睛,羽睫微颤,在眼下留了淡淡的扇影,心中异样,不知从所起。

上午的课程结束,裴烨从书房出来,晏江引看着对方挺直宽阔的背影,犹豫一瞬,追了出去。

裴烨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以为他还有话说,停了步子问道: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晏江引抿了抿唇,从袖中掏出个东西递到裴烨面前:喏这个给你。

裴烨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掌心,顿时心中一震,激动之下,取过来的动作竟带了几分粗鲁白色的上品玉石,还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体温,那平滑圆润的触感,悠然柔和光泽,昭显这玉佩饱经了时光打磨的事实。

玉身一无杂尘,雕工精致的云纹神兽浮于其上,并不同于传统玉饰的对称样式,却透着与众不同的写意之美,这般独特的玉佩,若说是意外,那么这玉中笔力洒脱又不失优雅的一个流字,便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认错,这玉佩

裴烨瞳孔急剧的收缩,执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殿下这玉佩,从何而来?

晏江引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态,顿时这激烈的反应给惊了一跳,愣愣问道:裴烨,你怎么了?不自觉间,又唤了对方的大名。

裴烨被这一问,方才意识道自己的失态,却仍旧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晏江引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如实道:听我父皇说,这玉是祖上传下来的,父皇说它当年是开国先祖,重景帝的所有物。

竟然真是这般不想过去数百年,这玉佩竟是保存完好的流传了下来,裴烨紧紧的握着手中白玉环佩,好半晌才沉静了起伏的心绪:既是皇家先祖之物,殿下自当好生保管,岂能随意送人。说着竟将玉佩递了出去,并没有要收的意思。

晏江引并不伸手去接,才不是随意送人,这是给你娶亲的贺礼,说着嗔了裴烨一眼,不由分说接道,本宫愿意给你你便收着,虽说是先人传下来的,但是我父皇也未曾说不让送人。言毕似是怕裴烨不收一般,飞快的转身进了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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