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头大汗的停在老师的面前,听见那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像个鬼影一样的男人几乎算是怜悯地喊出:“三十。”
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已经跑了多少圈?至少有五十圈吧。
老师在他每次绕回门口的时候会报一次数字。而那个数字却时而停滞不前,时而倒退。他知道老师在罚他,惩罚他的心不在焉。他没有办法抱怨,因为抱怨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今天就到这里了。晚上老爷有客人,你回屋子里,不要出来。”
晚餐估计也泡汤了。不过这也好过上次饿着肚子做晚功。
他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主楼的侧门,又坐了好一阵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属于自己的角落晃去。
经过走廊的拐角,他远远就看到站在餐厅前的父亲,还有那个女人和那个害他被罚的女孩。
女人勾着父亲的手臂,极尽可能地想要得到父亲的注视。而父亲的注意力似乎只在那个女孩身上。
父亲弯下腰,对着略显胆怯的女孩说了什么,然后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蓬蓬的公主裙遮住了父亲的手臂,小女孩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把头扎在父亲的肩头。
他看见父亲笑得很开心,脸上眼中尽是慈爱。
其实,那么远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楚父亲的表情。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父亲对那个女孩的喜爱与宠腻。他们三个人,构成一幅绝美的天伦之乐的图画,非常的刺眼。
从有记忆以来,父亲从未抱过他,从未对他笑过,就连话都很少对他说。
都说母以子为贵。而孩子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关注,何尝不是与母亲所受到的宠爱有关。
这个大家庭,像是一个隐藏在现代社会中的封建帝国。而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被至高无上的帝王意外宠幸的普通女子。她不美,不聪明,也并没有任何一点吸引父亲的本钱。若不是她生下了他,这个家庭里唯一的男孩子,她也许会一辈子呆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默默的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命运终是将她卷进了这个漩涡,无力摆脱,深陷其中。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没有开灯,坐在床边,盯着黑暗里的某处。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餐厅和客人用餐。和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他这个所谓的长子,不过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他的母亲,这个家族所谓的主母,此刻应该和他一样,正在独自面对冰冷孤寂的四面墻壁。
他不喜欢见他的母亲,她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身影太阴沉。但是在这一刻,他需要找个人解决他一直在叫唤的肚皮问题。
母亲总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的。
他游走在交错的走廊,寂静的夜里,有匆忙而轻碎的脚步响起。他站在拐角处,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衝了过来。
原本他可以躲开,或者接住她。但不知是因为疲劳过度,还是饿晕了头。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她带着一身柠檬香衝进他的怀抱,温温软软的一小团。
她的衝劲很大,撞得他向后踉蹌几步,脚绊到花架子,摔了下去。
她趴在他怀里,抬眼看过来,睫毛抖动如蝶翼,大眼睛中都是恐惧。
她说:"有鬼。"
他跟在她去她见鬼的地方。她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胸口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被人依靠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胸膛有一种暖意荡漾,浑身上下涌出莫名的衝动。
听着虚掩的门缝后传出的断续呻吟声,他心下了然,回头看了看仰望着他祈求答案的女孩,拉着她默默离开。
"这是属于你我的秘密,谁也不说,好么?"
她看着他,用力点头。
长长的黑发,被粉色的丝带系在头侧,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波浪一样的晃动。带着荷叶边的肩带垂下,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稚嫩肩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下,纤细的小腿上白色的长袜一高一低,圆头的娃娃鞋不知何时掉了一隻,歪在花池一旁的地上。
他蹲在她身前,拿起那隻鞋子,动作笨拙地穿在她的脚上。
"哥哥,你流血了。"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他的手臂,刚才在走廊里跌到蹭破了皮。对于他来说,那是完全可以忽略的伤口,可他还是放任她小心翼翼地去碰触它。
"哥哥,很疼么?"
他摇头,对她微笑。她伏下身,轻轻地把唇贴了上去。
"亲亲就不疼了。"
他的心中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让他警惕的舒适感。
他并非不曾和小女孩这样近的接触。他有个妹妹,也是很可爱的。只是她似乎继承了母亲的性格,冷淡如沙漠。她从未对他这个哥哥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关怀。
而眼前的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却让他年轻而沉溺于黑暗的心中產生了波荡。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本能告诉他,面对于任何一个让自己心思动荡的事物,就只有一个方法:
摧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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