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柏楠一人独身逆阳立在窗前,他披着衫赤着脚,冬寒长风卷起乌黑宽袖卷起散落的发,卷过他的面无表情,他背世中余烬仅存的双眸。
对望之中,白隐砚不自觉住了动作。
一黑一白。
一逆一正。
良久,符柏楠开口。
“阿砚,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茫罔行路退让荆棘,散去毒雾,驱开野兽,孤灯一盏以最赤诚的袒露之姿引孑孑旅人留步,旅人却忽说责难,说动摇,说有些心向远行。
喜宴后的皇皇怒吼犹在耳畔,这条路却仍只徒然挽留,不愿攀而吞杀。
所以,你还说要甚么。
白隐砚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手抖得擎不住,后退几步壶砰然砸在地上,千钧一发符柏楠猛将她拉过,滚水嘶嘶泼了一地。
他急忙弯腰要去检视白隐砚的脚,却被怀里的笑打住了动作。
怀里人低低笑着,渐渐声平,渐渐声又高。她在符柏楠难言的目光里边摇头,边妥协,边终而回身搂他。
“翳书,你不要怕。”
所以你还要说献祭毒沼,你说长路漫漫——
“我不会走的。”
☆、第五十六章
召人进来收拾地面,白隐砚捧着茶和符柏楠站在一边。
待厂卫出去两人坐下,她还有点愣神。
有些事心里想开,愣神是难免,直到符柏楠几句话把她拉回来,白隐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甚么?”
符柏楠以为她心有不满所以反问,话头一停,“那便算了,还是寻他们——”
“啊,不。”白隐砚接道:“我来,我愿意的。”
符柏楠只直看着她。
他眸中无话,只似思索了半顷,鼓气道:“阿砚,我知错——”
“清早起来饿得很罢?想用点甚么?”
白隐砚豁然起身。
她捞过外袍穿上,抬手绾发。
“……”
“流民——”
“甜粥吃不吃?”
在符柏楠目光里白隐砚绕过他身后,手指插/入他发间簌簌梳理皇上,你不懂爱。
“……”
“是我不——”
“洗过澡了也没有好好擦干,脖子里面都还湿着,老了要出病的,伺候起来可麻烦知不知道?”
“……”
“……”
符柏楠无言而坐。
他三度被打断,一鼓作的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时不知如何再开口。头皮上还有指尖揉搓的触感,符柏楠默默受着它,视线不知撂在哪里。
二人间沉默着。
片刻,头顶落下来点重量,沉甸甸压在头顶。
符柏楠垂下眼睑。
那重量悠长地叹了一声,慢慢开口道:“翳书,你不要因惧怕我心绪动摇而认错,理不对,人也不对。”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
“你自然是错了,但你不该同我认错,因我也错了。天下人谁都有资格指骂你,唯我没有,谁都该责问你,唯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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