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等我片刻,马上要洗好了。”
符柏楠喉头滑动,因那句“回来了”而抿紧薄唇。
他走去河畔,伸手要接她拧水的衣服,被白隐砚一下挡开了。他手停在半空,白隐砚把罩衫拎起来对折,一头给了他。
“你拿着,我来拧。”
符柏楠挑眉。
白隐砚瞟了眼,自知他在想什么,边拧边道:“你们一个两个手劲儿收不住,旧衣脆,拧过头,衣服容易坏。”
符柏楠的眉头并没落下:“们?”他配合着她微弯下腰:“他们给你拧坏过衣服。”
语调陈述。
白隐砚嗤一声笑了,把罩袍扔进桶里,扶着腰直起身,“我便说自己瞒不过你的。”她攀住他伸过来的手,提着衣裙上了岸,“十三求我莫同你讲,若让你知晓了,不定又怎么罚他们。”
符柏楠嗤了一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隐砚紧了下眉头,“翳书。”
符柏楠理所当然道:“规矩就是规矩,我已够仁慈了,衣坊中的奴婢洗坏哪个朝员一件内袍,杖毙都不为过。”
她点点头,拍着衣裙道:“话是不错,可咱家总不能也同人家一般,为一件衣服就打死儿子。”
符柏楠浑身一定。
“你说甚么?”
“嗯?”
白隐砚抬头看他,“我说咱家不能也为一件衣服打死儿子……哦,他们成天主父主父的叫你,我也跟着沾光落一句主母,不就是儿子么。”话落她笑叹,“一群小小子,年纪也不大,又早早入宫,抢饭都跟孩子似的。”
“……”
符柏楠不言不语,定定看着她。
白隐砚一时读不出他思绪,却也不甚在意,蹲下身在河中洗净了手,拉着他也蹲下洗,末了从他怀里掏了帕子,细细擦着。
符柏楠沉默许时,忽然开口。
“阿砚。”
“嗯?”
“年前夏麟伏诛,本该夷灭九族,只他虽落狱,小儿却不及周岁少不知事,按夏律贬为了庶籍。”他垂眼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掌,缓缓道:“想必……有那亲王血脉的子嗣,若好好教养,日后定能成才俊。”
白隐砚动作停了。
“……你什么意思。”
“……”
符柏楠未答,抬头与她无声对视。
半晌,白隐砚平淡道:“符柏楠,你并不欠我的。”
符柏楠的手倏然收紧。
“你过好自己,若有想要的,我自会向你开口。我并不是为了委屈自己,才与你走到这一步的。”
“……”
符柏楠低垂着眼,片刻勉强讥笑一声,嗓音有些发沉:“大话倒是讲得漂亮。”
白隐砚勾了勾唇,拍拍手站起身。
“回去吧,得快些,我怕他们看着饭锅的又将米烧糊——啊。”
符柏楠亦起身眯了下眼,望着白隐砚明显懊悔的表情砭起嘴角,“你别祈望我容赦这个。”
白隐砚苦笑道:“一顿饭而已。”
“不行。”
“翳书。”
“……”
符柏楠不说话,扶着她蹬上鞋,弯腰拎起浣衣桶,落半步慢悠悠地走着。两人一前一后,她时不时回头催他,符柏楠便同她拌几句嘴。
二人走了许时,路过城郊一座破土地庙。
庙中人进人出,一大班子几十个,起炊淘米晾衣服,里间传出隐隐的丝乐唱腔。庙前长凳上翘腿坐着个油彩未褪的老男人,拿着根细竹棍,面前站了一排光膀子的幼童。
白隐砚前走了几步,一回头见符柏楠停下,她也站住了,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几个孩子在开腔吊嗓,吊完一轮顺着开始唱戏段,那老男人点,谁唱不出便照身上抽,可几个孩子都唱得不尽人意,胸前俱已有大片的红了。
白隐砚看得眉头紧蹙,走过去拉拉符柏楠。
“翳书,该回去了。”
“……”
“翳书?”
符柏楠神游般看她一下,低应一声,又转过头去。他腔调里憋着什么,白隐砚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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