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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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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了,竺氏或已睡下,魏赦走在路上便忍不住琢磨着,该用何种说辞来应付接下来有可能尴尬的见面。上次那句玩笑或是过火了,连他事后想想,也觉着对竺兰这妇人不该说这般轻薄之语。

她毕竟是与其他人不同。

但魏赦如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扑了个空。

她平日所睡的柴屋不但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魏赦朝里唤了无数声,从起初的试探到最后隐隐含了几分不耐烦,那胆大包天的竺氏竟都不应。魏赦耐心耗尽,抬臂砰砰去敲,仍不见人。

这时,起夜跟来的素鸾追了过来,匆匆说道:“大公子,竺氏不在那了!”

魏赦一瞬之间想了几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点,闻言一怔,挑着的灯火清清楚楚地照着他漆润轩朗的眉目,以及那眸中的一点错愕之态,素鸾追到近前,福了福身,道:“今日一大早,老太君便把竺氏唤去了,回来以后没多久,慈安堂那边便来了人,把竺氏行李收拾了出来,一并搬到了那边。奴婢打听了,说是老太君喜欢竺氏手艺,特留了她下来,等大公子回来,再另知会。”

魏赦一阵磨牙。

玄陵屁大消息都没有,祖母便先下手为强夺了他的竺氏,这是哪门子未雨绸缪的道理?也忒心急了点!

素鸾觑着魏赦脸色,见他蹙着修眉,挑灯的手似握得很紧,愈发不敢触逆,不再说话了。

忽然,魏赦转面便走,看路径,似朝着慈安堂而去。素鸾劝不住,又不敢劝,眼睁睁看着魏赦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径深处。

但魏赦走了很远,还没到慈安堂,人却忽然冷静,于角楼西畔的花廊底下却停了下来。

老太太带走了竺氏,正是觉着他心里头在意,此时过去兴师问罪,正坐实了老太太的猜测,于竺氏也是无妄之灾。到时候她就真未必能留得下来了。

待明日起早去慈安堂问安,顺带着再问一问竺氏的事情,才是稳妥。

魏赦腾出一只手,慢慢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春风湿润,尤带一丝暧昧的温暖,吹得魏赦的心却郁烦得厉害,甚至胸膛开始鼓噪发烫,他烦得一手扯落了绑在背后那条装饰的发带,面露愠色,沿着来路折返。

失眠半宿,却醒得极早,不待苏氏过来送早膳,魏赦便起了,一早把自己形容收拾得工工整整,便要往外去。

作者有话要说:魏狗子个渣男,永福郡主的事再不跟兰儿说清楚,你看她会不会给你一点好脸呵呵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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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慈安堂一早热热闹闹的, 大房二房的两个太太走了以后, 几个小辈便留了下来。

说是陪老太君逗闷子, 但实则正儿八经陪着老太君说笑的只有宜然,飒然靠在向东开得两扇白鹤腾云纹花窗底下描着花样子,脑袋支起, 不时被窗外雀笼里老太君最爱的两支啁啾画眉所吸引, 神情不太专注。

至于魏修吾, 今早没来, 被二房的太太高氏拉到舅舅家去了。

魏赦似闲庭散步于除下, 过一侧青石宫门而来,明是飒然靠得最近,但最先发现且欢喜地支起了脑袋的却是宜然, “哥哥来了!”

宜然一双水圆明眸睁得大大的, 欢喜无限,似白润润的杏花浸了水般,衬得小脸肤色如霜, 莹白鲜朗起来,上首的老太君原本还抚了下宜然的发髻,闻言, 脸色立即拉垮了下来,变得十分不悦。

魏赦靠近,先是问老太君安,老太君见他来了面色稍霁,命金珠为他铺置红绒毡毯供他坐, 魏赦方坐下,老太君便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几眼。昨儿个趁他不备夺了他的竺氏去的事情,老太君心头耿耿,只怕不知轻重的长孙一早过来要说法,但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无什么怨味,她也稍稍安了心。

“赦儿,一早宜然的母亲去时,还说了你的事。”

老太君起了个头,对孟氏的愚昧贪婪而鄙夷,顾着宜然在这儿,没太显山露水。

但宜然也不是什么愚笨的,听得出老太君话中之意,一想这些时日,母亲竟要张罗表姐云氏给哥哥,宜然气得简直要呕出二两血。

为此她是哭也哭了,求也求了,结果换来一顿毒打,孟氏揪着她的发辫叱骂她:“你个不知羞耻的!我上次是与你说得还不够明白?他魏赦娶妻娶谁,也与你不相干,你在这过问个什么,生怕慈安堂老奸巨猾的老太太看不出你那点鬼心思?”

宜然当然不服气,孟氏色更厉,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冷冷道:“你还求我,莫把你表姐塞给魏赦,你可知老太太心比天高着呢,人家还压根看你表姐不上,早巴巴上赶着与玄陵王攀亲戚去了,别人永福郡主是什么身份,才貌样样将你比到了泥潭里去了!我说你连飒然都不及,还痴心妄想呢!老太太可曾稀罕你!”

不得不说孟氏的话对宜然打击极大,回去以后,宜然越想越是苦痛,伏在自个儿的锦帷中抽搭哽咽了一整晚,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倍地讨老太太欢心!

这一大早,宜然搜肠刮肚,把所有能想的好点子,能说的好话,全说给老太太听了,祖母对她一直不甚和煦,但今日却让宜然感觉到她的温情,慈眉善目的,令她更是想亲近了。

老太君在魏赦来了以后,与他寒暄了一会儿,见魏赦始终不提竺氏半句,自己本想到捱到后来,却渐渐有些捱不住了。

魏赦见老太太渐渐地心思旁落,似出起了神,再不问一句反而弄巧成拙,令祖母多疑起来,于是跟着微笑,打了个哈哈,把前头的话题结了,笑道:“祖母,孙儿昨日里回来得晚,回来以后洗了便睡了,一大早腹中空空,正想让竺氏熬点粥膳,岂料去叫时,却被告知她不在了,而是来了祖母这里?”

老太君回神看了一眼魏赦,“噢”了一声,“是有这回事,竺氏的莼鲈做得甚好,奶奶嘴馋了,这才把她调来,那竺氏心里也是千肯万愿的,一拍即合便说定了。赦儿孝顺,一向是不会和奶奶顶嘴置气是不是?”

这一个下马威下来,由不得魏赦说不是。他慢慢将头一点,又是一笑:“是,区区一个厨娘,魏府里多得是,手艺再好,勉强入眼,但祖母说要,赦儿哪能不依,只是有些突然,人好端端的在我跟前儿,突然就走了。”

老太君睨着他,口气颇是语重心长:“赦儿,不是奶奶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把你的心思用在正道上才是,待成了家,便去立业,你书文学得不好,但跟着你二叔去,却没有什么不可的。”

再不久,魏公桓便要调任州任武官,武官手底下可用之才便多了,不需要通文墨,只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底子便可以,照魏赦从前上蹿下跳的猴儿脾气,拉进营里去锻造个一两年,把性子磨稳重了,这是再好不过。

魏赦微微皱了长眉:“祖母,赦儿前日才说过,无心去玄陵求亲。”

宜然本蔫头丧气着,一听魏赦这话,眼睛如冒雪光,立时便抬起了头来,充满希冀地望着魏赦。

“此事再议。”人前脚才去了玄陵,只传了一些话过来,玄陵郡王没说对魏赦不满意,但确实八字还没一撇,老太太也不肯太乐观,只不过见魏赦一心拒绝自己为他操心置办婚事,多少仍是不满,脸色便沉了下来。

宜然趁机敲边鼓,抱住了老太君的右臂,娇慵哼哼道:“祖母,哥哥离家几年,如今才回来呢,也不急着这一时就办婚事,何况玄陵山路迢迢的,去迎亲都要走上一两个月,来来回回多麻烦。永福郡主虽然是好的,可她身份高贵,未必就肯嫁到咱们江宁来啊,要是她以后端着,给哥哥气受呢。”

魏宜然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老太太早把这事放在了心坎上,如今一个两个的都出来不赞同,顿时也火大,皱了眉道:“待玄陵传回消息,是向好的,便定下来,谁也阻不了!”

一语落,满座皆寂,连挨着花窗执朱笔凝神思索的飒然,也吃了一惊。

啪嗒一声,朱笔落在了素绢上,那绢上本好端端的开得正浓烈雍容的牡丹,顿时被抓破了美人脸,功亏一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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