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赦无奈:“兰儿,你突然如此煞风景我要醋了!”
不知道魏公子怎么说得出这话来,他这只大醋缸本就爱不分场合地吃醋。竺兰微微一笑,明眸闪烁地盯着魏赦,他被看得略有发毛,叹了一声,道:“好,他没有。”
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魏赦只是知道其表,而不知其里,“他贵为郡王,不可能这把岁数没娶过妻,听说是亡故了很多年了。之后都没有再娶。怎么了?”
竺兰只是又想起今日在庭院中所见的貌美妇人,觉她温婉端庄,但对自己隐有敌意,与隋白关系不像是那般简单,故多了几个心眼,当然别人也不曾来与自己为难,所以竺兰便没继续揣测下去。
“兰儿,”魏赦轻轻地道,“你若累了,便先睡一会儿。”
正值晌午,竺兰确有几分困倦,于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侧身挨着床榻躺了下来,魏赦替她将凉被拉上,于一旁守了她片刻,待她闭目睡熟,才转身朝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了门口。
魏赦在中庭的拱门处立了少顷,隋白身旁的阉人过来回话,佝偻着腰,态度恭敬:“魏公子要的玻璃镜,小的们已按郡王吩咐挪入了净室。”
他正也嫌昨日里没得沐浴净身,方才也不大敢钻上竺兰的榻,于是朝阉人稍点了下头,又道不惯人服侍,便一人迈入了净室。
热汤早已预备,屋内水雾朦胧氤氲,那面阉人说的玻璃镜正斜架在浴桶之外,此际夏光炽亮,斜挂窗边的玻璃镜澄明如水晶,发出剔透的光芒。
魏赦走到了镜子前。
这一面镜子光滑可鉴,他知道,必不会再出现此前类似的情况。
但这一刻,需要的竟是十分的勇气。他一直欠缺揭开真相的勇气,尽管他已开始怀疑,开始动摇!
但终究没能敌得过内心的挣扎、好奇与负疚之感。
如果发生了万一的可能,真的是……
魏赦立在镜子前,背过了身,伸指去解了腰间的盘带,慢慢地外裳松懈了下来,复除去最里的腰带,薄薄的绸料裤沿笔直修长、肌肉隐隐贲张的双腿滑落,魏赦回头看向那面清晰地照出了他完整人影的玻璃镜。
四周静得惟余风动,魏赦的目光落在镜子上,许久未动,漆黑的墨眉拧成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答案下章揭晓,镜子里的秘密,米缸里的秘密,全部浮出水面啦~
第70章
傍晚, 玄陵王尽地主之谊, 邀魏赦一行人用饭, 连同马业成、周鸣几人也在。竺兰方醒,腹中也正饥饿,便没拒绝隋白的好意, 牵了儿子去了。
阿宣人还小, 只能挨着娘亲坐, 大人们议事, 他全然不顾, 只顾往嘴里拨饭,于是竺兰也只好停了下来,帮他剥虾。
“你慢点, 娘亲一个人剥不过来。”
阿宣却孝顺, 用小汤勺把娘亲剥了放到自己青瓷小碗里的虾球舀给了魏赦,小心用奶手护住送到他碗里,“爹爹也吃。”
魏赦手一抖, 筷子险些掉了。
隋白露出几分打量的神色,魏赦敛容,见竺兰也看了过来, 笑了下:“儿子懂得孝敬老父亲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郡王勿要客气,用饭、用饭。”
隋白收回了目光,见魏赦并未再表现出任何异样, 便也敛了心神,并不多语。
饭毕,阿宣彻底饱了要下去消食,竺兰正要带他去,魏赦却开口留了她,“让阿宣先去玩吧,我们有些事要商量,兰儿你留下。”
竺兰点了下头,任由周鸣牵走了阿宣。他小身体摇摇摆摆消失在了门后,收回心神,微笑看向玄陵王,“妾身失礼了,方才未敬酒水。其实郡王肯于此时收容我们,已是极大的恩情,难以还报,请郡王受竺兰一礼。”
她从席间离身,定了定神,缓慢而恭敬,怀着诚恳的谢意对隋白行了一礼。
隋白含笑拂手,“夫人勿用多礼,小可与魏公子乃神交已久的友人,何况也算不得收容,以魏公子家业之大,想必还不至于看上小可这区区王府。”
魏赦难得自谦,“王爷言重了。”他起身扶住了竺兰,让她在一旁落座,自己却立在了她的身后,双臂微微压着她的两肩,又笑,“此事冒昧,难为郡王盛情应许,照拂内人,恩情魏赦不表,业已心领,他日郡王如有用得着之处不吝相告,我必结草衔环以报。”
说罢,他垂眸看了一眼竺兰。竺兰也碰巧抬目,与他的眼神撞上。
仿佛有什么格外深沉而凝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肩上,几乎无法透气过来般,他的目光晦暗难明,竺兰一时也说不清那是何种滋味。只觉魏公子今日似有异样。
“兰儿,郡王已有应许,过几日我便要离开玄陵,你便与阿宣在此间等我。”
顿了顿,他的口吻愈凝迟了几分。
“但我也并无十全的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或许会遭受朱又征的截杀而罹难,或许为天子所不容,触其逆鳞而抄斩,所以,如若等不到我,郡王会安置你们母子,你便当我从未回来过。日后你若是还想找个男人依靠,依托王府必也不难。”
竺兰一怔,长睫覆没在一片碎发的阴翳之中隐微颤动,道:“魏公子你在说什么傻话!”
要真是如此,还不如她就跟了去了,也好过一个人真的等到噩耗。
但……
他果然提了:“你忘了咱们还有阿宣。”
“我……”竺兰没法不应。
还有阿宣,他已失去了他的亲父,不能再当个没娘的孤儿。
他的两臂依旧压在她的肩上,微微收力,沉重的担几乎立时攫住了竺兰的全部心神和勇气,令她瘦若薄纸般的身姿瞬间崩塌了一半。
隋白的目光似有什么默默地涌动,暗流澎湃,但终究没说什么话。
他想起那一年,她铁心要离开王府,与自己和离,他挽留无用,还以为她不过是又一次的置气,便那么放走了她。彼时年轻气盛,为了颜面故作大度,他当着满屋的下人说,一刀两断以后,盼她日后能找个更好的男人,懂得她要的“全心全意”,不如他一般不解风情负她甚深。
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十多年来,他每一次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脑中都是她决绝的笑靥。他始知后悔。
这样的话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很难,但说出来了以后,常常会付出代价。而他的代价已是这一生。
用完膳,竺兰心绪幽深,也没理会魏赦便往自己的房里走去,他一路谨慎地跟在她的身后,几番欲言又止,长长的身影教夕晖偏斜地掷落于地,最近的时候也与她始终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她自然也看出他的几番抬起手,似要说什么的模样,但等到他又放下,她便知,他是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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