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淮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是在悲哀,又好像是在庆幸,最终这些所有的情感都复杂地溶成了一堆苏宣看不懂的表情,在钱淮的脸上微妙地呈现着,让人诡异得觉得发毛,像一张面具。
钱淮看着苏宣,目光透露出一种怜悯:“你也是gay,苏宣。”
“如果你要去拍他们的这种戏,你要怎么办?王木哲拍完之后有段时间精神恍惚道差点从楼上失足跌落,如果你也不慎失足跌落?谁能拉的住你?”
苏宣没有说话,心想他不会让自己到这一步的,他有很多底牌和退路,但眼神但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沈朝的方向。
钱淮顺着苏宣的目光看过去,抽了一口烟,长叹一声道:“苏宣,要是真的走到你受折磨崩溃到要往下跳那一步,我用我这么多年来看人的经验给你打包票,沈朝绝对不会拉着你。”
苏宣倒是真的好奇了,他看着钱淮,问:“为什么?”
钱淮看苏宣一眼,很平静地说:“如果你到那一步了,沈朝会和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往下跳,你在什么地方,他就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地狱,他也会陪着你。”
……
苏宣在《珠宝大盗》的加班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天,钱淮在拍完最后几个镜头之后终于大手一挥,宣布苏宣杀青。
王木哲现在不在剧组里,他也是属于苏宣这种早就拍得差不多,时不时就要被钱淮提回来补拍的类型。
苏宣正式杀青,按照惯例,是要和剧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拍一张合照的,王木哲不在,苏宣这个在剧组里人气很高的二狗男配就一群同事起哄地簇拥到了中央。
钱淮的脸色自从听苏宣说了叶子传媒和uk合作的事情之后一直挺沉重的,但是看苏宣裤子都要被一群混球扒下来对着摄影杆横a的样子,钱淮叼着烟头也没忍住笑骂了两句让剧组的工作人员别太过分。
苏宣站在一大群人中间,人群的喧闹声是如此沸腾,热闹得好像可以让他忘记之前听到的一切烦恼,在这样的喧哗里,苏宣忽的转身去找寻那个钱淮说会和自己一起跳下来的人。
沈朝穿着深色长风衣,他双手平静地揣在风衣口袋里,一个人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被所有人告别拥抱的苏宣。
剧组还没熄灭的微光燃亮他的下颌,倒映在沈朝的眼瞳中是人群中苏宣回过头看他的影像,沈朝的眼睛宛如镜头记录着和别人亲密接触的苏宣。
在苏宣和别人言笑正欢的待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沈朝就好像一个一辈子只拍摄一个演员的导演。
沈朝遥远的,密切地看着和苏宣有关的这一切,但永远保持着一个可以记录下苏宣所有表情的距离,沈朝随时在观望自己的专属男主角苏宣又在和哪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对白,他认真又虔诚地记录着这一切,就好像看过就相当于自己也和苏宣亲密打闹过了。
但从不靠近过来。
苏宣怔怔地沉溺在沈朝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沈朝的眼睛里里面好像是无数场苏宣和别人的对角戏的光影,而沈朝永远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凝望着苏宣,并不参与,却也不甘离去,只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苏宣对着别人露出笑容的模样化成无数条钝线来切割折磨自己的爱情。
然后在某一刻,沈朝会突如其来地陷入无法自控的自我厌恶里,厌恶自己嫉妒和苏宣亲密的人,厌恶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做一个人正常人,厌恶自己张牙舞爪的占有欲和各种冲击的欲望,只是苏宣一个不经意的,也完全不是给沈朝的笑容,就可以被撩拨到沈朝自控的底线附近。
他心里住了一头长满獠牙却想亲吻玫瑰的野兽,但只是轻微一张口,亲吻和欲求都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就会在玫瑰的花瓣上留下齿印和伤痕,玫瑰还在一无所知地对他抖擞花瓣,懵懂无知地以为野兽只是一种奇形异状却带刺的花卉,对他笑着说,你吻下来啊。
玫瑰并不知道,野兽的吻便是吞噬,便是咬食,便是不可分割和星辰融合,便是所有不正常的迷恋和喜欢的集合,便是沈朝厌恶的,不想苏宣看到的所有丑陋样子。
沈朝垂眸移开看向苏宣目光。
苏宣周围的人头涌动,他努力扭头看沈朝,忽然很大声地说:“沈朝!!我杀青了!!”
人群所有的声音顿时收敛,沈朝的声音淡淡的,但格外清晰,他眼中一点星光陨落般的笑意,一瞬间流逝过便不见,隐入他深夜般的眼眸,沈朝语气很轻很珍重:“你演得很好。”
苏宣站在人群的中央,他和沈朝对视很久,苏宣忽然扭头对钱淮说:“我想让沈朝和我一起拍合照。”
钱淮倒也没多想,说:“可以啊。”
但是沈朝却没动,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想合照般,他轻声解释:“我和你在这里合照,不适合,苏宣。”
摄像师从三脚架后面探头问道:”合照的话,沈朝老师的后面就写沈朝老师来探班,一起合照吗?“
这种剧组大合照后面都是要写身份的,比如苏宣和他演的角色。
沈朝不是这个剧组里的人,如果要一起照相,需要有个合理出现在合照里的身份。
“不写探班。”苏宣顿了一下,他看着就好像恪守本分般不靠近过来的沈朝望着他的目光,心口突然一酸又一软,轻声说,“就写…写沈朝是苏宣的家属。”
明明眼神里那么想靠近过来,却还为了我老老实实守在原地,沈朝啊沈朝,你对自己坦诚一点,会宇宙毁灭吗?
苏宣这句话说完,全场都诡异地静了下来。
苏宣却好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言语,摄像师目瞪口呆地来回转头在苏宣和沈朝之间看,但这两人都只是专心看着对方,并不看其他人,反倒搞得摄像师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两声,结巴询问道:“就,就写苏宣家属,沈朝老师吗?”
钱淮啪一声拍了一下苏宣的后脑勺,苏宣双手捂着脑袋啊地惨叫了一声,回头看钱淮。
钱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还是要给给苏宣收场,对摄像师道:“写兄弟,写什么家属!”
站在原处的沈朝顿了两秒,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往苏宣走来,苏宣捂着后脑勺还想逼逼不是兄弟,结果看见沈朝神情平和地拨开人群,人群退开,沈朝缓慢站到了他旁边,苏宣忽然就禁声了。
沈朝握住了他的手,他没看苏宣,只是垂眸,轻声道:“来日方长。”
他的指尖忍不住收紧蜷缩,好像克制不住般轻微颤抖,沈朝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低沉泛着哑:“苏宣,你和我,必定来日方长。”
玫瑰仰着花瓣,轻吻了野兽,给予他一个印迹。
野兽终于明白了如何不伤害他的亲吻一朵玫瑰,那便是等候玫瑰来亲吻自己。
若是没有,那就守着玫瑰一辈子。
但他等到了。
苏宣轻轻地回握了沈朝的手,十指交握,沈朝手心温度熨帖,彼此指缝安稳地贴在一起,不留任何间隙,苏宣看向摄像师,也笑了起来:“是,来日方长。”
去日苦多,来日未必苦少,但来日至少方长。
长到有一天,或许苏宣可以光明允诺,把兄弟变家属,或许沈朝不站在人群之外,仰望他眸,或许他们所有故事的杀青合照里,都有对方的光影。
苏宣愿意为这来日方长,豪赌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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