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谢辰如约而至。
大魏在男女之防上,并无许多俗礼规矩,宴京虽不如南州,私下吃顿饭还不必躲藏。
贺裁风选的酒楼不在闹市,临着江边,从厢房的窗子望出去,各地所来的大小船只络绎不绝。
谢辰不由地想起南州,在南州的客栈里,他们每日吃饭睡觉都能听到舟过水面的声音。
蔺长星对着此景,亦走了好一会的神,直到贺裁风在桌下踢他。他才缓过神,“菜已经点好了,四姑娘喝酒不喝?”
菜都是谢辰爱吃的,姜丝鲫鱼汤,糖醋鲤鱼,醋拌鸡丝,虾油豆腐,另有几盘时蔬。
点菜的时候贺裁风纳闷,问他怎的突然爱吃鱼,还点两份,他只说看着都挺好吃的。
谢辰眼皮未掀,“不喝。”
蔺长星恨不得掌掴自个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他与贺裁风也没要酒。
开席前,贺裁风以茶代酒,感谢谢辰的举手之劳,让他人生地不熟的宝贝表弟没多受罪。
“无妨。”谢辰既来之则安之,不像昨日一样带着冰渣子看人,客气地与他碰杯。
“四姑娘吃惯山珍海味,今日点的都是常菜。可有不喜的?我让人撤下去,若有想吃的,咱们再添。”
“不必麻烦,”谢辰看着满桌为她精心准备的菜肴,忍下心里的波澜,“这些正合适。”
刚寒暄罢开始吃饭,贺裁风的小厮前来敲门,说:“公子,侯爷有事,派人来喊公子回家去。”
贺裁风不耐烦地问:“可说了什么事?”
外面小心翼翼地回:“没有说。”
“完了,八成是老头子找我麻烦。二位慢慢吃,我回家看看。”贺裁风起身,面色担忧地急忙忙离开。
“哎,车巠口勿表哥……”蔺长星毫无防备。
待门关上后,厢房里静地可怕。两个人甚至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直到外面的喧嚣陡然打破宁静。
谢辰伸手去夹菜,仪态优雅,低头时冷笑了一声。
这声笑意味深长,含着浓浓的不快,笑得蔺长星坐立不安。
他抬眼去看她,她今日出来赴宴,脸上略施粉黛,将气色提得很好,勾唇时笑魇如花。
他就像得了怪疾,一看她,心跳就慢不下来,跳得整个人局促不安。
来的路上贺裁风跟他诉苦:“难度比我想的还大,她眼皮子一抬,差点当场给我送走。太可怕了,我头一回还人情还得像结仇。”
蔺长星握住他的手:“辛苦表哥了,我加价,六顿花酒。”
“我喊你哥!你别光加个数,跟放烟花一样,绚烂完就剩缕灰呛人鼻子了。好歹先请一顿吧!”
“明晚,明晚一定!”
蔺长星手搓的衣裳都皱了,才鼓起勇气跟她解释:“我真不知道他要走。”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辰低头吃饭,正眼都不瞧他,很怕克制不住脾气。
这比骂他还难受。
蔺长星着急,“我发誓,这回没骗你。若这也是我安排的,就罚我这辈子成不了亲,孤独终老。”
他本意是,若我这回骗你,这辈子你都不要理我,以后也别跟我在一起。但这种话目前不能说,人家没这个想法,他说出来太唐突。于是话在嘴边拐了个弯,脱口而出。
然而“孤独终老”四个字触到谢辰心里的弦,弦断声刺耳,崩得她生疼。她“啪”地放下筷子,冷厉地瞪他。
她极力压抑怒火,想让自己冷静一点,那双眸子仍旧乱得一团糟。
蔺长星不怕她生气,与这样真情实感的她对视,反而安定:“我说的是我自个儿。”
“收回去。”
他低头,倔强地说:“不用收,因为不怕,我真没骗你。”
谢辰冷冷地看着他,重复道:“我让你收回去。”
蔺长星只稍稍挣扎了下,就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嘴,“好,我乱说的,我收回。”
谢辰一言不发地收敛了情绪,吃起碗里剩余的饭菜。她的吃相斯文,半点声音没有,权当对面的人不存在。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蔺长星闷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低着头看碗,仿佛是在对碗说话,语气里带着点儿孩子认错时的委屈与真诚。
谢辰不理。
“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我,是我这人讨厌,你还在恼我对吧?”
蔺长星垂头丧气,望着远处的江景,他其实不想说这些,不愿让谢辰听不高兴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解释:“我那时不是故意骗你,当时要离开南州独身来京城,心中惆怅不安,所以……”
“蔺长星。”谢辰也吃饱了,放下筷子,拿帨帕擦净了嘴,认认真真地看他,“你认错人了。”
午间的阳光晒的人发烫,她说完起身关上一半窗户。
本以为此言一出,他必会像上次一样,瞬间颓丧下去,继而放弃纠缠。她正好也没胃口,今日这顿饭,就可以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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