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忘记了,当时她是如何在各家姐妹们面前吹嘘她这世子表哥的。
贺裁风风月之地混迹得多,也曾听过两嘴旧事,是关于谢辰与周书汶的。只是那尽为消遣之语,私下听了不要紧,若是乱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的是少数,相信的更是少数,毕竟谢周两个人一个端方,一个冷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过什么的样子。
但眼下见蔺长星打听周书汶,他端着饭碗遮挡住坏笑,有趣,有趣。
回府后,贺裁风找了个时机,单刀直入道:“跟我说老实话,上回帮我进大理寺的人,就是谢四姑娘吧。”
蔺长星修长的身躯软在太师椅中,双腿搭在书案边,书摊在脸上,懒散地闷声问:“为何这样说?”
蔺长星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就敢在他面前露。乖孩子装得再好,也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贺裁风道:“想来想去,有这么大能耐又与你有交情的,也就四姑娘了。今日酒楼遇着,我才想明白这一层,你可别告诉我不是她。”
蔺长星干笑两声,干脆认了:“表哥料事如神。”
贺裁风语气玩味:“我竟不知,你们的交情这样深?”
“还不是为了表哥你。”蔺长星拿开书,扔在桌上,摊手道:“我脸皮厚去求她,她见我是燕王世子,不得不卖我个面子。”
“原来如此。”贺裁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宁国公府,那是出过三任丞相、五位皇后的门第,又是宠臣纯臣,陛下尚且尊上几分。
整个大楚,谢家除了帝后与储君,还需要卖谁的面子?就是谢辰愿意卖个人情,大理寺那位可不见得好说话。
罢了,他不说就不说。
“你从前见过四姑娘没有?我是说,”贺裁风挑眉道:“回宴京以前。”
蔺长星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回:“不记得了,南州那么大,说不定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呢。”
“嗯,这倒也是。”贺裁风抖开扇子,闭眼发笑,仿佛挖出了个金矿。
…
夏夜清凉宜人,星繁月淡,正是游湖的好天。
画舫上立着各家贵女,身份高些的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当中,哪个不是长袖善舞,伶牙俐齿。
若不是蒙焰柔,谢辰绝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旁人敬她三分,不敢放肆,她却架不住蒙焰柔劝酒。
以至于她怀疑,蒙焰柔是不是又给她安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灌醉她好行事。
蒙焰柔对天发誓:“不敢。”
谢辰酒量原本不错,画舫上却晃得她昏昏欲睡,于是避开人,找了个临窗处小寐。
同样是游湖坐船,宴京城与南州大不相同。
宴京的画舫雕梁画栋,舫上丝竹雅乐,云鬓花香,一派华贵景象。众人或是吟诗写赋,或是赏花观舞,雅是雅,妙是妙,却千篇一律,无趣得紧。
而南州城的夜半时分,妖童媛女撑桨泛舟,彼此眉目传情,互相唱和着南州的小曲儿。歌声不绝,笑声不断,夜夜热闹却从来不枯燥。
谢辰去的时候是春季,没赶上好时节,蔺长星对她说,等到天气暖和,莲花莲子莲藕长出来,那才叫一个人间仙境,快活自在。
可惜,她没等到那时候。
想到这里,她渐渐恍惚,在画舫上乐师的琵琶声中,又到了南州——
蔺长星说他叫常星,或许是“蔺”姓太招摇,他怕人察觉。
从水里救出他的第二日,他受了风寒,谢辰替他请来大夫。
她那时初到南州不久,该去的地方尚未去,只留下素织照顾他,自己带着卫靖出门。
傍晚回来时,谢辰去看蔺长星,素织得闲出来跟卫靖说话。
“一个陌路人,姑娘真是良善,这样关照他。”素织笑说:“人倒是客气,生病了还笑眯眯的,不嚷不闹,一口一句素织姐姐地喊。”
卫靖抱着刀瞟她眼,严肃道:“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你千万不能照顾着人家再生出情来,以身相许。”
南州人如水,温柔和婉,又情意浓浓。以至于城里的风流故事数不胜数,卫靖这些天耳濡目染,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难免多想。
“不会,”素织否决得干净:“我喜欢年长些的,会疼人,这种要人疼的小公子就算了吧。”
卫靖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城东王员外那样的?”
素织被口水呛住,咳着一会说:“王员外的五十大寿是快到了,哥哥,你快把我卖过去,拿钱娶个媳妇吧。”
谢辰推开门出来,恰巧听见这一句,皱眉交代卫靖:“一旦你爹娘把你的亲事定下,就由我来办,别操心银子。”
素织与卫靖是亲兄妹,又是家生子,伺候谢辰多年,她自是不会亏待。
“也别打你妹妹的主意,”谢辰对上素织感动的目光,冷静客观道:“她卖不了几个钱。”
身后病怏怏准备跟去吃饭的蔺长星“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得没心没肺。
不知怎的,他一笑,谢辰便跟着笑了,她本就是逗素织。
少年人的病去得快,隔日便生龙活虎起来,于是自觉做了“游记”。每日跟谢辰说哪儿好吃哪儿好玩,他负责带路过去。
他除了没钱之外,勤快能干又好脾气,会照顾人。
素织心想他们一时半会不离开南州,很乐得跟着他玩,卫靖自然更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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