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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陈广白颓唐地坐在沙发上,失焦地望着磨砂般黢黑的电视屏幕,里头虚虚幻幻勾出他的轮廓,也许它是一面镜子照出他的影子,也许它是一双毛眼睛看透他的灵魂。

他想起幼年父母说教、责备甚至打骂陈葭的场景,家中一切可以投射出人影的东西都像毛眼睛,森硬、麻木、看客。

他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从未真正阻止过父母,更别提忤逆了。

陈广白以臂掩目,后仰倚在沙发背上,掩盖一双泄露重重心事的眼睛。

他想起陈葭在心酸质问他为什么父母给他租房子而不给她,想起她一次次哭诉着家庭的不公……他在那些时候的反应是什么?只是觉得无厘头、莫名其妙吧。

他何尝不是在通过父母的眼看陈葭。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父母教育的失败,所以他无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他在父母责骂她时仅是单纯地捂住了陈葭的耳朵。

他对她的保护是掩耳盗铃。PO①捌.oЯɡ(po18.org)

他想起学校心理课上教授讲过的一段话:“在年幼的孩子心中,父母就像上帝那样位高权重。孩子缺乏其他模仿对象,自然把父母处理问题的办法全盘接受下来,并视为金科玉律。”

是,父母成了他的模仿对象。

他们施加在陈葭身上的情感暴力潜移默化地转嫁到了他身上。让他的爱畸形成暴力,且试图以这种方式强加给她含糊不清的爱意和控制她的身心。

他既模仿了父权,又模仿了男权。

可家庭教育的失败并不能为他的施暴开脱,情理之中也不是做错事可以被原谅的理由。他本可以有别的选择。

但他唯独选了一条扭曲的路,在日日夜夜里成为了比他父母更残忍的失败者,加害者。

陈葭是如何度过这些被他和父母挤压成风琴的日子的?她是不是在每一次以为终于走出来时,又绝望地发现还有无数的褶皱需要她扁着身子爬过。

她有多煎熬?多痛苦?多窒息?多心死?

他想都不敢想了。

保姆叫了陈广白几次“可以吃饭了”,陈广白充耳不闻,手臂未遮掩到的一截下巴,好似细雨中消逝的皎月。

陈葭被陈广白抱至床上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小了,自怜自哀地把窗户沾剪成碎布头。

陈广白走了,走之前帮她掖了下被子,是要哄她睡觉的眼神,他忘了她刚刚睡醒。也许他没忘,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房间内复安寂下来,这么静,却连雨声也听不到。

陈葭想,她又搞砸了,明明昨天还那么好,那么好。含笑望她的陈广白,怦然心动的吻,濡濡沫沫的爱……怎么就被她搞成现在这样?就因为她做了噩梦吗?

是她始终战战兢兢的心左右摇摆不定,才会因为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晃出心底最深处的惊惧。

在久别重逢的欢愉后又无端陷入困境,事情到底要发展成什么样才会写下结局。说好的“重新开始”在还没开始前又被打上大叉叉,锁在抽屉里的钥匙陡然像个笑话。

屋内愈发黑沉。

陈葭小声地啜泣,渐渐哭得不能自抑。一颗患得患失的心被泪水打入海里,就此沉沉再也不起。

陈广白对她强硬也不行,对她温柔也不行,她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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