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们的娘都死了,她和九哥哥一样的,她都不难过,那九哥哥也不要难过了……
“闭嘴!”左夺熙突然站了起来,吼得她全身一抖。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他想起马车上初见她那一刻,她已经没了娘,却朝他呵呵直笑,“你娘死了,你根本毫无感觉,还天真烂漫地笑,因为你根本没体会过有娘的感觉,所以你不在意,你没有任何痛苦!而我,有娘的甜、有娘的苦都体会过了!我还差点——”
他蓦地住了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昨晚可怕的经历又浮了脑海,他整张脸煞白煞白,浑身细细地抖。
他当时、当时真的以为他要被掐死了。
醒来之后,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又一次在他发疯的母妃手下逃过一劫。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他摸了摸被掐得说不出话的喉咙,他知道大半夜的不会有哪个太医愿意来给他医治,所以他抱着被子在黑暗中静静等天亮。好不容易等来天亮,他跑去开门,然后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他的母妃,只穿了中衣亵裤,吊死在他屋檐下!
他面对面地看到了,他母妃因为吊了一晚而眼睛外凸、口舌流涎、面色青紫的狰狞模样……
那一瞬间,居然没有悲伤,只有惊惧和厌恶,他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半晌之后才从失神里走出来,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出奇地冷静,趁着还没人看见,搬来凳子,压抑着厌恶,使足了吃奶的劲,将他母妃抱了下来,艰难地给她穿上了一件外衫,阖上眼睛。
好歹让她走得体面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那点残存的对母妃的眷念和爱护突然又被浓浓的厌恶所取代。
他本来就因为母妃的缘故有些厌女惧女的缘故,好不容易被傅亭蕉掰回了一些——
他突然顿住了。
他想起他昨晚差点被掐死前,他脑海中唯一出现的人,就是、就是……
左夺熙猛地晃了晃脑袋,锤了自己一拳。
不!
他讨厌女人,他被女人伤害!傅亭蕉也是女人,他也应该讨厌!
傅亭蕉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也冲上来掐他?像一个蠕动的虫子一样在他面前披头散发地解衣服?
他浑身一寒,又泛起了畏惧,甚至想吐。
这一刹那,连傅亭蕉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而无辜的傅亭蕉此刻却浑然不知,她只是见左夺熙发火之后陷入沉默,便不敢再接近。
她怯怯地站在原地,眼神无处可放便骨碌碌地四处看,突然发现这间房间台子上的风筝,一下子什么委屈、害怕都没了,眼睛都亮了起来,蹭蹭蹭地取过风筝,顿时笑靥如花:“九哥哥!是风筝诶!”
左夺熙被唤回神智,下意识循声望去,那个面目可憎的脸笑得如烂漫春花,立刻在他心头敲了一记。
把他厌恶的情绪都敲散了,捡都捡不回来。
可是,他应该讨厌的!未免再受到女人的伤害,他应该及早地讨厌每一个女人,包括她!
左夺熙皱起了眉,开始自己跟自己斗争起来。
“九哥哥其实也想放风筝是不是?”傅亭蕉歪着头想了想,笑起来,“那九哥哥不想陪蕉蕉放风筝,蕉蕉就陪九哥哥放风筝吧?”
有了这个风筝,傅亭蕉仿佛得了护身符,她觉得她熟悉的九哥哥已经回来了,于是拿着风筝走过去牵左夺熙的手。
左夺熙僵在原地,他还在想到底是甩开她还是……
软软的小手已经牵了上来,然后在看到他面色一变的同时又吓得缩了回去。
好像又要发火了……
左夺熙冷着脸,心里却想,其实……好像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难以忍受。他朝傅亭蕉看去,她想做了错事一样低着头,只露出一段白嫩的脖子。
他咳了一声:“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其实如果可以忍受,那还是忍受吧,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他母妃那么可怕的,至少傅亭蕉不是。
傅亭蕉却以为这句话是在威胁,顿时吓到风筝都掉到了地上,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哇地一声哭出来:“蕉蕉再也不敢了……”
左夺熙:“……”
冷静、冷静、冷静……吵死了!
左夺熙:“别哭了。”
傅亭蕉本来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听他一发话,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还吸溜了一下鼻子。
左夺熙顿时嫌弃得不得了,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扔过去:“自己擦。”
都怪她平时爱哭又爱吃东西,所以他养成了随身带两块帕子的习惯。
傅亭蕉捧着帕子,笨拙地擦了一把脸,反倒把鼻涕更往四处糊了。
左夺熙赶人了:“你先回去。”
傅亭蕉捡起风筝:“那……”她还惦记着放风筝的事。
左夺熙连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了,硬声道:“过两天。”现在他实在没心情。
傅亭蕉还想再说什么,阿固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太后已经知道月无意自缢,便派人来月桂宫,让阿固先将傅亭蕉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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