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笑了笑,只道:“既然如此,就留下这孩子吧,全真教中尚有几个坤道的弟子,待人很好,洪兄弟不必担忧。”
道家不像佛教分和尚尼姑,入门修道,男为乾道,女为坤道,可同门修行。
洪七点头哈腰地应了,我总觉得他这个时候手里要是再多一只碗,就很像要饭的。
把我托付出去之后,洪七连交代都没交代我一句,忙不迭地走了。
洪七刚走,房梁上就跳下一个人来,像只大猫似的在半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然后整个人朝我面前一蹲,由下往上看我,屁股也随之抬起,随即整个人站了起来,一手摸着我的头,对王重阳嘻嘻笑道:“这个丫头不好,师哥,你把她给我吧。”
王重阳无奈道:“伯通,不要胡闹。”
我半抬起头,看向身侧穿着道袍的少年人,问他,“我哪里不好?”
少年笑眼弯弯地说道:“你命不好啊。”
王重阳的眉头皱了起来,对少年喝道:“学了几天道法,长本事了不成?人命岂有定,由得你来说好坏?”
少年一点都不以王重阳的责备为意,摸着我脑袋的手向下,随即双手像捉小猫一样把我掐着腰举起来,又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我,说道:“我没看错啊,两额窄,眉淡而乱,反耳,脑后逆骨,主幼失亲,少年坎坷,性孤僻,子女缘薄,这是孤星之兆。”
他又撩开我的眼皮看了看,嘻嘻笑着说道:“眼睛生得还不错,桃花多,但都不长久的啊。”
他说的全都对。
我愣愣地任由他掐着腰举得高高的,过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
王重阳并没有顺着少年的意思,他还是收下了我,让一名坤道弟子带我去安置。
全真教在终南山上占了很大一块地盘,弟子的住处也不小,我没来的时候,四个坤道弟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一人一间房,没有空的,我来了之后,就跟一个新来没多久,俗家名叫婉娘,道号素清的坤道弟子一起住。
说实话,我觉得待在全真教挺好的。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每日除了必要的课程和活计,基本上都是闲散时间,和我一个院子的坤道弟子正如王重阳说的那样,人都很不错,见我年纪看着不大的样子,每日洒扫之类的活计都不让我做,她们可能觉得这是在爱护孩童,我觉得她们是在敬老。
最重要的是,在全真教有吃有喝,虽然平时茹素,但我想吃肉了完全可以到后山偷摸打点山鸡吃。
由于全真教的弟子大部分都没那个偷吃的胆子,后山的山鸡过得非常安逸,烤的时候油脂特别多,做成叫花鸡更是比洪七养的瘦鸡好吃得多。
也许唯一不顺心的就是王重阳非要教我练武了。
王重阳能在遍地杂鱼的江湖里自行领会武道真谛,成就宗师境界,他的天资当然十分不错,他自创的全真武功完全达到了可以开宗立派的地步,当然他也这么做了,但放到我这里,就很头疼。
糊弄一个洪七是很简单的事,糊弄王重阳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其他的弟子是个什么进度,学得慢了怕王重阳怀疑我脑子不好,学得快了怕王重阳怀疑我是装的,尤其他大约觉得我天赋比较高,隔三差五就要单独教导我,更让我连个参考的对象都没有。
尤其还有个烦人的师叔。
王重阳的全真教是他自己建的,按理不该有师弟,也就是那天穿道袍给我算命的少年,叫周伯通的,据说是因为周伯通天赋太高,王重阳那个时候刚刚建下全真教没多久,还比较谦虚,觉得收徒委屈周伯通的天赋了,于是代师收徒,自己给自己认了个师弟。
周伯通不过二十来岁,却比洪七的武功还高一些,可见天赋确实不错,但我觉得他的脑子有点问题,也许靠吃天赋能过了宗师那一关,但想再进一步很难。
周伯通的脑子是真有问题,挺大个人了成天什么事情都不干,仗着自己辈分高,连早课都不做,最常做的事是漫山遍野地追兔子玩,有时候还揪着刚进山门的小道士蹴鞠,我有一回看见他拧着眉头观察两方正在干架的蚂蚁,为救援哪一方犹豫不决。
这不是最烦人的,最烦人的是这个烦人的周伯通像是认上我了似的,每次见到我都要过来纠缠。
全真教地处开阔,我从主殿出来,远远的就能看到扎了两条麻花辫的周伯通正在没收小道士的糖,前路避无可避,倘若回到主殿,就要面对王重阳,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用道袍的袖子盖住脸,步伐迅速地准备和周伯通擦肩而过。
然而就在我走出几步的时候,周伯通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素真,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呀?”
素真是王重阳给我取的道号。
我回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周伯通,问他,“我刚刚明明挡住脸了!”
周伯通对小道士摆摆手,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没收来的两块糖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是挡住脸了,可那一头黄卷毛飞得高高的,还有你的个子,整个全真教的坤道没一个比你矮。”
我叹了一口气。
所谓人到急时,掩耳盗铃,可见我已经畏周伯通如虎。
周伯通嘎吱嘎吱地把糖咬碎,对着我招招手,说道:“你这个小家伙别哭丧着脸了,今天不找你玩,师哥交代给我一件事,要下山几天,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我顿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不去吧,来了终南山快有半年了,虽然日子还算安逸,但无聊是真的无聊,去吧,要跟着周伯通一起,万一路上他丢了呢?顶着个弄丢师叔的罪名,我还怎么好意思回终南山吃干饭呢。
周伯通朝我挤挤眼睛,说道:“你真不去吗?山下有好多好吃的,我记得有一家的蜜饯果子做得特别好吃,还有五颜六色的果子糖……”
我咬牙说道:“去!”
周伯通高高兴兴地捋了一下自己的麻花辫,我被辣得眼睛生疼,甚至于有一些后悔答应跟他去了。
别人扎麻花辫是从脑后扎,周伯通的麻花辫则是像兔子耳朵那样高高地竖在头顶,导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大兔子,我先前抱了几分希望,以为他下山之前会把自己打理得正常一点,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打理是打理了,却只是在麻花辫尾上多缀了两只红艳艳的大绒花。
连终南山下的村民都多看了他几眼。
我下意识地离周伯通远了几步。
周伯通一点都没有自己很丢人的意识,他还牵着马朝我走了几步,笑眯眯地说道:“离官道还有一段路呢,你坐到马上来,我牵着你走。”
这个男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并且离他更远了一点。
周伯通的笑容消失了,他伤心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整个终南山上除了王重阳,唯一不嫌弃他的小白马的脖子,还抱了一下马脖子,眼神很是落寞。
我一点都不同情他。
第125章 桃花记事(4)
王重阳交代了什么事情, 周伯通一个字都没跟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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