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奴仆也有女子,但都聋哑了,平时也避着黄药师的徒弟走,师兄妹之间再无话不谈,一些女儿心事总不会也一起谈,算算我算是梅超风上岛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了。
我态度很和善地给梅超风让了个可以看见星星的位置。
梅超风有些扭捏,但还是小声地起了个话头,“戚姐姐,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我经历过像这样的少女之间的对话,故而很有经验地说道:“有,你呢?”
梅超风大约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当即脸上浮出红晕,磕磕绊绊地倾诉起了最近的烦恼。
所谓自古师妹爱师兄,梅超风也一样,她从和陈玄风前后脚来到桃花岛起,就喜欢上了成天笑眯眯,和谁都亲近,武功也最高的大师兄曲灵风,但她的年纪比较尴尬,今年夏末才刚满十二,曲灵风都二十多了,这次远行出去更是跟别人谈婚论嫁起来。
说实话,我觉得曲灵风可能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家十二岁的小师妹对他有一段少女心事。
梅超风的烦恼当然不是这个,她觉得大师兄虽然好,但他都要成婚了,她再惦记着也不是一回事,故而决定挥泪斩情丝,最好再换个人来喜欢,但问题在于,陈玄风虽然年纪合适,也明里暗里表现过几次,但那个体型配脸,梅超风就算心里再劝自己试一试,她也一时没法接受得过来。
可她又很喜欢陈玄风的照顾,对她来说,陈玄风是个特别可靠的存在。
然后就是陆乘风了。
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养上几年的时候,梅超风已经在烦恼起来了,她最近发现这个师弟时常会偷偷看她,把喜欢吃的雪荔糖悄悄地多匀一些给她,等等等等,她觉得自家这个小师弟虽然武功不行,但奇门遁甲之类的课程显然要比两个师兄厉害一大截,少女总是容易被聪明的脑瓜吸引,但毕竟陆乘风年纪太小了,她觉得有些不合适。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一个十岁的小童之间的爱恨纠葛。
我坚强地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我问梅超风,“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梅超风犹豫道:“要是师弟能再大几岁就好了……”
也就是说,陆乘风唯一的缺点在于年纪,假如他年纪足够,在梅超风这里,陈玄风是完全没有竞争力的。
我轻咳一声,说道:“既然你自己都想清楚了,那就不要烦恼了,先这么含糊着,等再过上两三年,正好你也可以借着这个时间,看清楚谁才是你最喜欢的人。”
梅超风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满满都是愁绪,说道:“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我蹲在山洞顶上,看着梅超风提着食盒的身影走得远了,才捂着肚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黄药师从潭边一侧走出来,用淡淡的目光看着我,说道:“小儿女之事,也值当嘲笑。”
我一边锤着石头一边笑,笑得打嗝了才止住,说道:“不是嘲笑,是好笑,黄兄一共六个弟子,结果四个都……噗哧!”
黄药师道:“还是平日里功课太少,让他们有时间胡闹。”
这我倒是摇了摇头,“你布置的功课哪里少了?早起三个时辰练武,中午连带吃饭半个时辰的闲暇,下午习文两个时辰,连晚饭在内三个时辰练功,比私塾里的先生要狠辣得多了。”
黄药师冷哼道:“我看尚有闲暇。”
我只好庆幸当年洪七带我去的是全真教,不是他东海桃花岛了。
说到洪七,这个大叫花子颇有机遇,当年带我去了全真教之后不久,就继承老帮主的位置做了帮主,有什么具体好处不知道,听说还是到处要饭,他之后倒也来了一趟全真教,没问我别的,就是大吃了三天全真素斋,可能来的一路上没要着啥吃的。
黄药师这次出关,并没有一下子就突破了宗师,但很显然一直困扰他的瓶颈已经过去了,所谓厚积薄发,从他身上的气息判断,应该再过上一两个月,他就能顺顺当当步入宗师境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黄药师自从这次出关以后,脾气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大了,就像一个心情不好的人突然心情变好了,偶尔也能给人点笑模样了,甚至有两回我还在海岸边看到他在吹箫。
我之前一度以为他那柄玉箫是专门打人的。
不得不说,也许是因为长得好看的人比较得天眷顾,黄药师的音律造诣非常高,他吹的曲都是他自己编的,大部分都在水准线上,甚至有一曲碧海潮生,已经有了音攻的雏形。
碧波荡漾,海生浪潮,白浪撞在礁石上,如裂冰碎玉,间或有危机四伏,海妖横生,明明十面埋伏,却又常常声随情动,催人生欲,心潮起伏。
越听越像小黄曲。
但不得不说,摒弃掉杂乱心绪去听这首曲子,依稀能察觉出黄药师此刻的心情。
一种压抑已久,一朝功成的心情。
热血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心情。
随着乐曲声渐渐激昂,似乎连海浪也跟着起伏,涛声隐隐附和萧声,在漫天星空的映衬下显得很有意境。
我有种想要应和的曲兴,但在沙滩上掏了一路,连个海螺都没摸着。
我想起来了,梅超风喜欢海螺,几乎有个完整的都被她给摸走了。
失算了。
第134章 桃花记事(13)
没得应和, 只好静静听完。
我最喜欢的就是桃花岛上的景, 有山有海有桃林, 再搭个谪仙似的人,很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觉。
黄药师吹完曲子,在礁石上静静地站了很久。
他大约已经发现我了,于是不肯再吹个别的曲子, 过了一会儿,他远远地问我, “姑娘可会弈?”
弈就是下棋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 说道:“没准你还弈不过我。”
黄药师笑了, 只道:“石竹客舍里有棋具,弈得过弈不过, 要手底下才能见真章。”
于是长夜漫漫, 正是佳期, 我却和黄药师正襟危坐,在那儿下棋。
这几年正值秋中,天时常阴沉沉的, 到了半夜的时候忽而下起雨来,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和雨滴敲在屋檐上的清脆声响和在一起, 竟有些听不出哪个是落棋声, 哪个是雨声。
我跟黄药师的第一局棋刚刚下到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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