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楚鹿角磨成的龙雕,绥城黑曜石砌的假山,鲸州鱼骨制成的花瓶,昌夜的名产酒酿……喏,除了这些寻常吃用的,就是几本古籍。”
皎皎招呼着人把东西搬进了裴濯的宅邸之中,听见江凝也慢悠悠地给裴濯介绍,她看了看脚下的两箱子书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殿下这是何意?”裴濯问道。
“我是来探望邻里,自然要备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日后阿濯若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本王才是,”江凝也的语气还颇有一丝委屈,“还是说,阿濯嫌弃我送的华而不实?”
这突如其来的自知之明令裴濯有些皱眉。静王殿下风流纨绔之名人尽皆知,还是个极尽奢侈之辈,莫说吃穿用度要这世上最贵重的,还得要“稀有”才能入得了他的眼。这两日,裴濯也略有耳闻。
眼前这些或名贵或稀有的物件儿,拿出去每一样都是要人好生炫耀的,只是加在一起,才比得上先前那半枝梅花。
雨丝渐小,柔软地飘在半空中。
裴濯的目光落在了江凝也的肩上。他撑的伞往裴濯的方向倾斜了一些,自己的衣襟反而濡湿了一小片。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x08阿湛端着纸笔走了来,裴濯当着江凝也的面写了几行小字,将那张薄纸拿了起来,连带着阿湛递上的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是欠条 。”
江凝也神色古怪:“你还真想赔我一千金?”
裴濯纠正道:“是五百。”
还有五百,现下就给。
江凝也一时沉默,半晌后斟酌着问道:“这不会是你这些年来的所有家当吧?”
“不是,”裴濯说,“苏琰世子借了我三百。”
“倒也不必……”江凝也本想揭过去,可见裴濯神色认真,想了想,还是收下了。不就是个一千金吗,本想借着梅花一事套个近乎,又不是真要他赔。怎料此人如此一板一眼,看样子是非要划清界限不可。
亏他好心好意前来送薄礼,连晚膳都不留他用。江凝也总算下了结论,死要面子的穷鬼一个。
等从裴宅出来,天色稍暗。皎皎收了伞,跟在江凝也身后。
“殿下,我方才进去绕了一圈,倒是找不到什么受贿的痕迹……虽说现在也有些人会偷偷将金子藏在土里,要不就在别处置田宅,可总归有些蛛丝马迹。这小裴大人家里用的都不是些值钱的,他的笔都裂缝了还在用……”皎皎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那套白瓷的茶具肯定不是官窑的,但也顶好看呢,说明小裴大人眼光很好。”
“你方才说什么?”江凝也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头,门匾上,“静王府”三个字仍然安静地伫立在夜色中。暖黄的灯笼照见了清雅端正的字脚。
细长的手指捏着那张欠条,紧了几分。
皎皎疑惑道:“白瓷茶具挺好看的……”
“前面那句。”
皎皎想了想:“小裴的大人方才写字用的笔,面上都裂缝了。”
江凝也忽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脚走进了王府,悠悠道:“你可看仔细了,那笔上画的是什么?”
“好像是有山有水,还有云。殿下这么一说,是挺别致的,那笔杆倒像是极为通透的白玉……等等,”皎皎一拍脑袋,惊道,“远山横云,难不成是澹台青烟?!”
江凝也走在冰凉的月色下,笑了一声:“那的确是澹台青烟。”
“可是澹台青烟早就销声匿迹了。据说当年统共也就那么十来支,全被陛下赏给了王公贵戚。殿下先前找了好几年,他们扔的扔送的送,也就寻到了一支,没用多久还断了,”皎皎惑道,“小裴大人为何会有?”
“这小裴大人虽然为虎作伥,到底是个读书人,品味着实不错。说不定,就是有人借着这个机会,送与他的。”江凝也意味深长。
他打开扇子,眸色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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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濯刚踏进翰林院,就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争执声。
“……今年必然是这份卷子拿头名!”
“我看还是另一位写的文章要更胜一筹。”
“章大人,陛下今年是怎么说的?”
随着章若晗的沉默,众人的目光嗖地瞥向了裴濯。
“尚书使大人来了?”章若晗眯着眼睛,笑道,“快来看看,今年科举,哪一份卷子更好啊?”
裴濯扫了几眼,指着其中一份道:“这一篇更好。”
一旁,翰林院大学士许文卿“啧”了一声:“我就说吧?裴大人当年也是状元,有眼光。虽说这名学生来自青州,属实是贫寒无名之辈,但若比起仓廪学堂这一个,还是高下立现。”
章若晗横了他一眼:“许大人是说,仓廪学堂出来的学生不行?莫忘了,裴大人也是仓廪学堂出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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