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火鸟毕方
那是一双奇大的眼睛,远远看去,按照比例,每一颗都似篮球般大小。
我忽然想起老孔日记里的记录,他们也看到了一双眼睛,篮球大小,整体通红,散发出恐怖的威压,仿佛是位于上层的神漠视着匍匐在地、跪求宽恕的人们那样。
突然真正看到这样一双眼,我竟生出一种自己异常渺小的感觉,仿佛在那双眼睛的主人看来,我们的渺小简直不值一提。
老姜他们早已经瞪大了双目,即便徐队看起来沉着稳重,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众人仿佛已经忘记了隐藏的危险,内心的狂热早已令他们忽视了那个未知生物的恐怖强悍。我们心里多么希望冰窟窿能够一直向前走,到达那里,让我们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再看冰窟窿,他并未被那恐怖的东西吓到,竟然还在向里深入。洞内似乎潮湿了很多,冰窟窿的针孔摄像头上逐渐蒙上了一层水渍,电脑前的画面像是捂上了层塑料膜,看起来有些模糊。
忽地,红光消失了,那双眼睛忽然一转,似乎把头别向了另一方。我们登时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好像九天上的龙吟,那声音很细微,但难掩其中恼怒的气息,声音从电脑音响里传出,无比清晰地传进众人耳中。陡然地,一声清冽脆鸣打破了整个气氛的平衡,这声音一出,我们都替冰窟窿捏了一把冷汗。
毕方出动了!
那声清冽鸣叫配合一道蓝绿相间的奇快身影,在漆黑的空间里犹如一道离弦之箭,只一眨眼,便要到了冰窟窿面前,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画面突然开始反转,电脑上传回的画面上天旋地转,冰窟窿正在洞里进行搏斗,他速度极快,看得出来整个人在洞里快速移动,时而画面竟然颠倒过来,甚至能看见毕方蓝幽幽的火苗擦着摄像头而过,可见冰窟窿所承受的危险之大。倘若是换个人,只怕早被烧成一地骨粉了。
冰窟窿不断闪避着,快速往出口方向跑,他这一跑,还不忘打开光不断照射着四面情况,但画面反转太快,冰窟窿处于快速移动之中,我们很难看清楚。
只听见一声脆鸣而来,蓝色火焰直喷成一道火蛇,冰窟窿竟叫了一声,整个人似乎躲得很吃力。
继而洞内毕方的鸣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冰窟窿那边似乎用什么东西猛拍了毕方一下,把这恐怖火禽打了一个踉跄,那东西顿时就跟发了疯似的,整个洞内都在回荡它发出的尖锐叫声。
“瓯瓯!”
伴随一道沉闷声,电光火石之间,我似乎听见了冰窟窿盖上瓦罐的声音,不由得我们几个人全都一喜,难道窟窿得手了?
画面终于在瞬息之后重新安定下来,耳边传来冰窟窿的声音:“得手。”
“哈哈哈!”老姜痛快得笑出了声,他不住拍手称赞,“这小哥不得了哇!没想到他看似柔弱的身子骨竟然这么能打,竟然徒手捉毕方。”
徐队点头:“这畜生,烧死我们两名队员,阻碍咱们任务停滞不前,总算把祸患给除了!”
老姜听到这里,眼神中略微有些暗淡。他身后那两个年轻小伙子连忙安慰:“姜爷,大小陶会安息的,您老节哀。那火禽已经抓住,等小哥儿上来,咱们求他交给您处理。”
老姜的眼角里闪烁着泪花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求我等下帮他说句话。我点了下头,再看老姜这面相,当真是情感真挚,也动了恻隐之心。
徐队忙解释道:“老姜跟我们共事二十多年,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无牵无挂,他能看透一切,却就是放不下这亲人间的生死离别,本来就孤家寡人一个人习惯了,可一旦有了这亲情牵挂……”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再回头去看屏幕,突然,身后那小伙子大叫道:“快看啊,那双眼睛又睁开了!”
我们赶紧就往屏幕上看去,冰窟窿手上打着光,正一步一步往前走,顺势看着洞内的情况,虽然洞壁上的东西大多都被那晚吸入的火焰损毁,但仍然留有一些痕迹,冰窟窿正在仔细打量着这些东西。
我心里想要提醒,冰窟窿这次却忽然一转头,便看见背后那双红色刺目的眼。
“嗷……”
那是一声暴怒的清吟声,这声音清亮无比,仿佛能穿透一切,声音并不太大,但传进耳朵,却将我们众人震得嗡嗡失聪,十分恍惚。
自那洞中,由内而外,忽然发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就好像磁场干扰电波,形成的那种刺耳的呲呲声,声音瞬间仿佛在我们耳中掀起了场风暴,徐队手快,先一步关掉声音,不然只怕我们的耳朵会立即报废掉。
这种声音我听过,那正是里面的恐怖玩意儿要爆发出吸力时的前兆,可奇怪的是我们站在山崖上,冰窟窿就在崖下的洞内,洞内的声音我们居然听不到!
“画面没了!”老姜叫了句,我登时一怔,下方的情况这下完全没有了消息,近在咫尺,我们却听不见下方洞口的声音,电脑彻底与冰窟窿失联,看不见画面,徐队连忙又叫道:“打开声音,打开声音!”
声音被打开的一瞬,刺耳的呲呲声差点把耳朵震聋。黄队大声吼道:“那款摄像头可以抵抗很严重的电磁干扰,咱们看不见,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听上面了。”
我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完了完了!没有人能从那股吸力当中逃得一命,即便冰窟窿再厉害也不行,那种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所能抵御的。”
我急了,急忙对准崖壁下大叫:“窟窿!冰窟窿,你还听得见吗!你要听得见就给我跑快点!”
电脑音频上顿时传来冰窟窿快速的奔跑声,但这声音刚一出,声音就完全断了。
徐队最后叹了口气,露出个颓废表情:“完了,彻底没消息了……”
这一刻仿佛整个崖壁都静了,静悄悄的一片,我甚至能听见山风轻拂树梢的声音,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心想:声音呢?让我听到一点声音吧,哪怕是一点,也好让我知道里面发生的事,冰窟窿到底怎样了?
但令人极度不适的是,洞内那么大的动静,外面却依旧毫无所感!
突然,崖壁下方突然飘出来大片翻腾的云雾,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从洞内透出,涌向四面八方,我们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这一刻,都开始不稳起来。
远处崖壁之下被烧得漆黑的地面上,往日的土灰被吸进去一层又一层,转眼间整个天空之中粉尘飘散,灰蒙蒙的一片遮住了湛蓝的天。那些粉尘哗啦啦一通在空中盘旋,然后逐渐变得越加漆黑恐怖,仿佛一大团黑色阴云降临,堵住了整个崖壁下方,遮挡住天穹。我们面前飞沙走石的一片,完全不可见。
我最后急切大喊起来:“窟窿,窟窿!”
“走吧,小哥完了,罗晨,小哥完了。”徐队拉着我,几个人正要抬我走。
我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离别,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满满的都是信任。上次我眼睁睁看着老姜失去自己两个亲外甥,当时心里就有些压抑,可今天,这种生死离别的事却又发生在我的队友身上!
我挣脱徐队他们的拖拽,趴在崖上,感到了越发浓厚的吸力,又一次大叫:“窟窿!窟窿!你个混账,给我死出来!”
崖下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拉我!”
我顿时心中又惊又喜,这是冰窟窿的声音。
徐队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全都围上来帮忙,我们几人合力把绳子往上拉,徐队他们更是用尽力气,终于,天昏地暗之间冰窟窿被拉出来,我们所有人都欣喜而意外。
“是龙吸,快走……”
冰窟窿临走前把他烧成的瓦罐密封起来,在稍远的地方往地面上一放。让我们把所有带过来的盐都撒在瓦罐四周,吩咐道:“谁都不准打开。”
只说完这句话,他就昏过去了。老姜原本想弄来火烧死毕方,替自己外甥们报仇,可冰窟窿昏睡前的这句话他却极其信服,所有人顿时都不敢动。
我们忙抬着冰窟窿向山下走,便见崖壁那方黑咕隆咚一片,整个天空仿佛布满了阴云,回去路上,我二爷一见我们这模样,问道:“咋回事?”
“二爷,他被石头砸晕了。”我赶忙挑了个理由。二爷吆喝道:“你们搞勘探也得小心点嘛,看那头昏天暗地,赶快回去,小心下雨。”
我们赶紧就往回走,那阵黑云越来越厚,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十多分钟后,忽地全部消失殆尽。我知道,那些东西肯定又被吸进了洞中。
冰窟窿一直昏睡差不多一宿,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醒来。整个村子下了一场大雨,动静极大。黄队冒着雨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搬运了回来,看到冰窟窿醒后的举动后,大吃了一惊。
冰窟窿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锁龙台后方崖壁的位置,怔怔地说道:“感觉怎么不对了?”
我与黄队问:“什么不对了?”
冰窟窿却也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一边,弄得我莫名其妙。
转过天来,天清气朗已经是十月初,冰窟窿又上了回火神崖,上次我们摆在那里的大瓦罐还在一旁,但四周的盐都已经没了。
黄队想不通地问:“窟窿,你当时弄这些盐撒在毕方四周有什么用处?”
冰窟窿并没说话,徐队他们看到我们这模样也都站在一边,老姜盯着这东西,欲言又止。
良久,没什么动静,冰窟窿轻拍瓦罐数下,也不见响动,他说道:“盐是用来杀它的。”
说罢,一揭瓦盖,顿时恶臭扑鼻,远远地,我们闻到一鼻子恶心的臭气。
只见那瓦罐里哪里还有之前那只蓝绿相间的鸟儿?只剩下一罐子羽毛以及一副形似仙鹤骨骼的鸟骨,里面到处都是脓水,只有那鸟骨上单独的一只脚可以确定它的身份,这家伙正是之前令我们损失惨重,陷入困境的那只毕方火鸟。
众人看到那只犹如火中煞神一般的毕方现在成了这副模样,都有些震惊,徐队他们估计是过来人,脸上还稍微好看点,但老姜显然心里有异,他忍不住问道:“烧死我两个外甥的东西怎么这样就死了?”
冰窟窿一本正经道:“毕方遇盐即化,否则,不易杀。”
老姜恍惚了一阵,并没有再做纠缠。冰窟窿丝毫不顾恶臭,用手捉起毕方那只奇长的腿骨,那上面有四个凸出的骨节,就像是长了四个小疙瘩。冰窟窿说:“一节百年,它活了四百多年。”
我也认真看了那骨节一眼,却觉得这玩意儿再厉害,死了也是一堆枯骨,只是毕竟十分神奇,这毕方的火究竟得有多少摄氏度啊,竟连泥沙、钢刀都能秒熔。
徐队看了我们两眼,问:“我们的队员丧失掉两人,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有这样的怪物,这真的令人震惊且难以置信,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都听你们的安排。”
冰窟窿指着一个方向道:“把东西全搬上来。”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把人都给累个半死,那些锁环极其沉重,为了将东西搬往火神崖不被大多数村民看见,我们只得自己用背篼搬了一趟又一趟,肩膀上被勒出两道红杠,火辣辣的简直不敢触碰一下。
晚上黄队龇着牙跟我相互抹着药酒,再看一边的冰窟窿,不由问道:“窟窿,你扛了一天就不疼吗?”
冰窟窿摇摇头。
“你不疼,我疼。”黄队说完话,摇头叹息道,“那天崖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就少了我呢?那可是龙吸啊,传说中的东西在吞吐,还有一双眼睛都被你们瞧见了,为什么就没我的份儿呢?”
我笑道:“等咱们把那东西抓住,让你好好看个够。”
冰窟窿却摇头道:“不易抓。”
黄队问:“对了,窟窿,你之前说的策略,把那些铁环全部串在一起,弄一条大锁链下去穿钩子钓它,这样成吗?钩子放下去,可那东西在洞的最里面,它不出来,咱们该怎么下手?”
冰窟窿说道:“会有办法的,事情备置妥当,我就会说。”
我就奇了,问冰窟窿:“你咋知道这么多?为啥你都失忆了,还跟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机灵小不懂似的,啥都知道?”
“嗨,窟窿,还真别说,你这失忆还真是古古怪怪的。说句实话,反正我觉着你这来头也太大了点儿,现在你就算说自己是太上老君、那我也相信。”
我跟黄队打着岔子,冰窟窿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别的可以忘,祖宗的东西不可忘。”
我顿时郁闷道:“你也不说,就别瞎嚷嚷,省得我们跟你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
过些天来,崖上材料已经堆了满满的一层,老姜他们带了帐篷过来,准备就地扎营。冰窟窿、老姜他们开始把锁环一环一环串联起来,将一端挂在那根固定在崖顶、结实的铜柱上。
冰窟窿就着这些锁链一环挂着一环,到这天天黑,锁链已经完成了多半,山顶下的云雾气重新升起,冰窟窿吃过饭在一旁休息。
倒是黄队过来悄声说道:“看来古人记载,龙这东西吞云吐雾该是事实。你看看,才几天的工夫,这下面崖前竟又有了白茫茫的一层雾气,都看不清楚了。”
我们在帐篷里面待了一晚,大概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冰窟窿全部串联完毕,那块三百多斤重的大鱼钩被我们协力装上,冰窟窿已经累得没有了丝毫力气。
一直到下午时分,我们才靠众人的力量将这庞大的锁链、吊钩坠下崖壁,远远看去,一条巨大铁索垂直崖前,场面当真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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