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手指收紧在身侧,看着季岑风偏过去的侧脸,他目光空空地望着窗户外的远山,好像在看那个离开的女人。
“那天晚上是我生日,季如许和我妈在公司遇见了一点急事,所以很晚都没有回家。管家告诉我他们在外面的饭店等着我,于是我就跟着他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把我绑了起来。”
季岑风收回目光,嘴角带着些哂笑地看着司月,“就是这么简单,我是不是很好骗?”
司月后脊一阵寒凉,那男人的目光似乎也是在对她说:“司月,我是不是很好骗。”
但是季岑风并没有刁难她,他继续说道,“他在家里干了六年,从我大概有记忆开始就像家人一样生活在我身边。司月,我从前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可是我能怎么办,那个时候我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信任的。”
当年管家本来就只想绑架季岑风索取那五百万,谁知道得知儿子被绑架的岑雪差点奔溃,在电话里拼命求着管家用自己换季岑风。
不知道是管家实在太过自信还是他有那么一刹那六年陪伴的慈悲心作了祟,他竟然同意了让岑雪一同来陪季岑风。
因为管家知道,那个时候的岑雪刚刚做过一场不小的手术,整个人不过是刚从病床上下来的状态,威胁不了他的半分。
于是岑雪一个人站在漆黑的荒郊野外等了大半宿,终于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带走,在那个破败的水泥阁楼里见到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季岑风。
在那短短的三天里,季岑风只记得两个声音。
一个是管家每每通完电话后对着他们的狂吼,一个就是岑雪紧紧抱着他时对他说的话。
“小风,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爸爸说已经在筹钱了,无论如何都会救我们出去的。”
“爸爸不会食言的。”
小小的季岑风抱着岑雪的脖子饿得浑身无力,只能反复地问着,“那爸爸为什么还没有来?”
是啊,他说好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岑雪只能紧紧地抱着季岑风,忍着恐惧和痛苦说道,“爸爸说他正在筹钱,五百万现金没有那么容易筹齐的。”
于是季岑风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被抓走的第三天,等来了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刚刚接完电话的管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那个水泥阁楼里,他一脚踢翻了睡在岑雪身上的季岑风,然后将岑雪拉了起来。
后来的季岑风如论如何再怎么去回忆那个画面,都是没有声音的。
不应该。
怎么会没有声音呢?
那里应该有管家的暴怒狂吼,有岑雪的绝望嘶喊,还有他自己的放声大哭。
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妈妈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声音,季岑风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那条闪着凛光的刀刃直直地插/进了岑雪的小腹,一刀又一刀。血没有喷出来,而是极快地浸润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再后来,就真的没有声音了。
人死了,比一块抹布还不如。
“他拍照片发给了季如许,季如许终于报了警。”
“当天晚上,我就被警察救了出来。”
“最近的警察局,就在那幢楼的两条街外。”
季岑风忽的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在对自己说,“真讽刺。”
他当时居然真的相信季如许是因为在筹钱才耽误了救人,后来他才知道季如许根本没有去筹半分钱,他那样自私而又狂妄地以为,他可以说服那个疯子。
司月手脚冰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季岑风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被管家背叛,被父亲欺骗,母亲又因此死在自己的面前。
一瞬间,几乎所有曾经最亲近的人都变成了无法触及的对象,他像一只被人残忍隔断所有根系的浮萍,慌张而又惊惧地独自漂浮在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动荡里。
管家说他走投无路,家里妻小被逼得要上吊自杀。季如许说他别无选择,轻易交钱以后还如何叫别人看得起。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固执而不可撼动的理由,他们感动了自己,说服了自己,却让这颗残忍的果实落在季岑风的头上。
他要怎么去同情他们,他要怎么去原谅他们。
被欺骗的那一刻起,杀人的闸刀就已经落下。从此以后的二十年人生,季岑风永远记得这个道理。
所以他用坚硬狠绝的外衣包裹了所有的伤口与心碎,他选择不再去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自己的伴侣。
尤其,是司月。
尤其,是骗过他一次的司月。
男人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司月的身上,像是在问她,满意吗?
他回答了她的问题,却没有再提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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